“四好农村路”获奖作品展播丨变化之路

石笋村是芙蓉江中上游一个与世隔绝的村子，地处遵义市道真仡佬族苗族自治县偏远地区。2008年前都没有通公路，村民们的收入主要来源于蔬菜种植，多年来只有一条简易机耕路，先过江滩、再过山崖，与县道相通。由于江水侵蚀，道路破损严重，加上频繁山崖塌方，造成蔬菜、农资运输困难，制约着当地经济发展，很多时候，只能靠对子船运输，石笋村的大名人羊化龙就是唯一的船把式，膝下只有个女儿叫羊小鱼，父女相依为命。他对自己的驾筏技术非常自负，甚至曾经发誓：如果在芙蓉江里翻了船，就再不做对子船把式，而种菜大户孙达财是羊化龙的最大客户。

到了2008年，从石笋村走出的年轻大学生马天明回村担任村支书兼村主任，才让石笋村终于通上砂石公路。但之后马天明故步自封，导致村民生活没有多大改变，到了2010年，依旧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贫穷生活。木屋和灶台仍是家庭生活的中心，于是县里委派曾在石笋村下乡的老知青张成德重返故地，担任村支书，希望他带领村民脱贫致富。

其实，见惯大自然神奇变化的羊化龙，内心并不是一个思想守旧、不愿变通的人，只是对自己缺乏信心，于是把改变的希望寄托于下一代身上，希望羊小鱼能够考上大学，回村效力。但当村支书张成德号召村民出工出劳，重修砂石公路，孙达财第一个支持，感受到自身利益受到伤害的羊化龙，选择了维护私利。

羊化龙暗中蛊惑部分村民破坏重修砂石公路，致使心高气傲的马天明和村民发生冲突，导致重修砂石公路被延误，而孙家蔬菜临近成熟，孙达财只得再次找羊化龙运输蔬菜去县城。不料对子船在险滩翻了船，两人没事但菜没了，羊化龙遵守誓言，从此不再做筏把式，老实种地养羊。石笋村没了筏把式，阻拦重修砂石公路的村民也退缩了，新路得以继续修并绕过了江滩，但因为延误，新路最后一段还是没绕过山崖，就近修在山崖下。

孙达财的儿子孙小利高中毕业，考上省会的大学，马天明任期满了，自觉能力不足不再谋求连任，主动要求回了县城，石笋村村主任职位空缺出来，于是孙达财准备参选村主任。羊小鱼和孙小利做了两年高中同学，对孙小利暗生情愫，她担心孙小利去省会读大学会忘了自己，于是很是忧虑。看出端倪的羊化龙去替羊小鱼提亲，但孙小利犹豫不决，让羊化龙生气，令羊小鱼难过。

天降暴雨，山崖塌方，路被堵了。孙达财只得拿出钱，求羊化龙送孙小利坐对子船，去县城坐汽车去兰州，再转火车去省会报道，晚了就会失去机会。

羊化龙想报复孙家人，千方百计拒绝，孙达财被逼无奈说了实话，原来孙达财知道重修砂石公路时，是羊化龙对部分村民说了自己的坏话，阻碍了重修砂石公路，所以孙达财故意弄沉了对子船，逼羊化龙收手，但即使如此还是耽误了工期，没能让新路绕过山崖，导致如今山崖再次塌方堵住了路。

羊化龙明白了孙达财的良苦用心，羞愧难当，答应送孙小利去县城，而内心也开始憧憬起自己的改变。

羊化龙拼尽全力驾驶对子船赶路，但因为下雨还是耽误了时间，赶到县城汽车站，才发现最后一班汽车因为下雨延误，羊化龙开心地送孙小利上了汽车。临别时，孙小利反倒很失落，觉得对不起羊小鱼，羊化龙不以为然，并告诉他：“走吧，等家乡变好了再回来，不要早回来受罪。经过这些年，我也明白了，好日子与其等不如自己争取，我和小鱼会让你心甘情愿地回来的。”

在大学的孙小利接到孙达财的信，说张成德鼓动羊化龙参选村主任，并看好羊化龙会带领石笋村剧变，令孙达财放弃了参选村主任，最终羊化龙顺利当选村主任，但孙小利不以为然。

羊化龙在张成德指导下，和考上大学的羊小鱼帮助下，申请到财政拨款，带领村民新修了水泥公路，避过山崖，让道路终于畅通无忧；开办农民资金互助合作社，引进甘蓝种植，使村民基本脱贫。之后羊小鱼出任村主任助理，更是投资400多万元，建设占地67亩的甘蓝交易市场和育苗基地，使村民走向富裕，石笋村的剧变令孙小利选择了回村。                            

人物小传

羊化龙：

遵义市道真仡佬族苗族自治县石笋村的土著，仡佬族人。70后，出身对子船把式世家，也是石笋村唯一的对子船把式。之前喜欢在江上颠簸驾驶对子船谋生，为了私利不惜多次破坏重修砂石公路；但自幼目睹鸽子化鱼、羊化龙的奇景，内心也暗自憧憬生活和自我的变化，但缺乏自信和改变的动力。后来为了帮女儿羊小鱼赢回心上人孙小利，做了村主任，以此为契机主动改变，新修水泥公路、种甘蓝、搞交易市场，终于赢回了孙小利的心，诠释了好日子与其靠等不如自己争取的真理。

孙达财：

年纪比羊化龙略大，有头脑，从外地迁到石笋村承包荒地种菜的汉人。也有心思重修砂石公路、弄沉对子船逼羊化龙罢手、更是培养儿子孙小利考上高中，送去省会读大学。但格局还是有限，不能像羊化龙带动整个石笋村改变，加上是外来户，所以放弃了参选村主任。

羊小鱼：

羊化龙独生女儿，90后，爱慕孙小利，但非常自尊。考上大学后，帮助羊化龙带领石笋村脱贫致富。

孙小利：

孙达财的儿子，在省会里考上硕士，对羊化龙、羊小鱼的努力和石笋村的剧变感到震惊和感动，甘愿回到石笋村。

张成德：

年轻时曾到石笋村下乡的知青，汉人，恢复高考后参加高考，成为石笋村走出的第一代大学生。2010年从县机关单位空降石笋村任村支书，有胆识、有党性，积极为石笋村争取财政拨款，动员村民出工出劳，终于重修了砂石公路，后期认识到马天明的不足并果断指出，使其任期满后不再谋求连任，转而鼓动羊化龙参选村主任。

马天明：

80后，石笋村走出的大学生，仡佬族人。在县里机关工作、安家，2008年后回到石笋村，出任村支书，并被选举为村主任，颇有能力，四处奔走下使石笋村铺上砂石公路。但之后试图重修砂石公路时，受到羊化龙为首的保守村民阻碍而心灰意冷，躺在功劳簿上迟滞不前。2010年张成德空降出任村支书后，只担任村主任，在主持重修砂石公路过程中，再次和阻拦重修砂石公路的部分村民发生冲突，以至于延误了工期，修建了不合规的新路，结果再次被堵塞。后期被张成德指出，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任期满时主动不再谋求连任村主任，回到县里工作。

阿秋：

石笋村年轻村民，和马天明、顺伯儿子是同学。仡佬族人。

顺伯：

石笋村年老村民，所有出场人物中年纪最大。仡佬族人。

 微短剧剧本

1、石笋村江滩。日。外。

字幕：2010年秋

年近四十的精壮男人羊化龙穿着短衣，赤着脚，拖着对子船，步伐有力地走上江滩，他是石笋村唯一的对子船把式。一起上江滩的还有去县城贸易返回的年轻村民阿秋，去外乡打工返回的年老村民顺伯。

羊化龙：（嗓音高亢有力）咱们石笋村是神奇之地，是会变化的呦。

阿秋：化龙叔，怎么变化？

羊化龙：阿秋，从县城码头到石笋村江滩，都讲了一路喽。天色晚了，你不着急回家抱娃，亲近婆娘吗？哈哈。

阿秋：（苦恼）我家都两个女娃，一个男娃喽。每次见我从城里回来，就跟我要糖吃。可我这次进县城兑粮食，兑到的钱买柴米油盐都没够，还不知回去怎么应付他们呢。至于婆娘，又瘦又黑的，不关灯哪有什么兴致？再说夜长得很呢，哪里有听化龙叔讲故事有趣？

羊化龙：好啊，那我就讲一讲咱石笋村才有的神奇变化。

阿秋凑近羊化龙，侧着耳朵倾听。顺伯也微笑着挪挪身体，靠近羊化龙。

羊化龙：芙蓉江从咱们石笋村村边流过，在江滩养的羊下了芙蓉江，就成了龙，生猛得很，能横渡芙蓉江，一旦过了江上了江滩，就又变回了羊。我爸爸看到过就记在心里，等我刚出生的时见我强壮如龙，加上我家姓羊，就给我取名羊化龙了。

阿秋、顺伯：（齐声）名字取得好啊，怪不得您水性好，原来是能化作龙的呀！

羊化龙：我不是吹牛皮，我羊化龙十五岁当对子船把式的第一天，就当着村里老小说过，我永远不会在芙蓉江里翻船；如果我哪天翻了船，就是老天让我收手，再不做对子船把式喽！

阿秋、顺伯：（齐声）不会有那一天的，这世上哪里会有龙呛水的道理？

羊化龙：哈哈，继续扯故事啊。

阿秋、顺伯：（齐声）好得很。

羊化龙：芙蓉江流过咱们石笋村，又穿过一道山崖，我小时候，听长辈们传说，山上栖息的鸽子如果飞撞到山崖，落进水里就会变成了游鱼，鲜活可爱。虽然过去了很多年，但我依然记得这个传说，传说中的鱼就一直在我脑中游走，不停在我眼前飞舞。等我女儿出生时，我看她活泼可爱，就叫了她羊小鱼。

阿秋、顺伯：（齐声）名字取得妙啊，怪不得她聪明伶俐，原来是大自然的精怪啊！

羊化龙：哈哈。你们说笑话了。

顺伯：（认真）羊老弟，我刚打工回来，不知道你家小鱼考上县城高中没？历年来，村里的后生能考上高中的屈指可数，但考上就要去县城读书，半年才能回石笋村一次，学费还挺贵呦。你舍得吗？

羊化龙：老哥，你记错了，我家小鱼明年才考高中。我虽然不是很富裕，但是如果她能考上了高中，我定要亲自驾着对子船送她去县城报到，每周都去学校和她聊天。而今秋，我要送另一个后生孙小利去县城的高中报到，全村就他一个独苗苗啊。

两人望着羊化龙，钦佩地点着头。

阿秋：化龙叔，好羡慕你家小鱼有个好爸爸。当年我爸爸只让我读完小学，就逼我下地种田了，前几年娶了婆娘，生了一堆娃，反观我同学马天明，上了高中考上大学，如今都回来村里当村支书了。而我如今每个月才能去县城跑一次，实在是脑袋空空，没见识。

顺伯：我也是不如羊老弟有见识啊。当年，我儿子和马天明一起考上高中，却被贪财的我逼着弃学，出去打工给我赚钱，结果在工地出了事故，没了性命。我偌大年纪还得自己出去打工养活自己。唉。作孽啊。（忍不住抹眼泪）

羊化龙听了阿秋和顺伯讲述的故事，一时无语，三人都驻足各自思索。

十四岁的羊小鱼从村里跑过来，神色紧张，看到羊化龙就跑过来，拉住羊化龙的手，凑到羊化龙耳边想小声说话。

羊化龙：（责备）丫头，怎么慌慌张张的？都是邻居，有话大声说。

羊化龙看了看阿秋和顺伯，调皮地把双手凑到嘴边，拢成个喇叭口。

羊小鱼：（大声）爸爸，晌午时分啊，成德伯在大喇叭里广播，说已经跟县里要到了修新路的财政拨款，晚上要在村民委员会开会发动村民投工投劳，还说达财伯已经第一个表示，要让小利去上工呢，此外还要捐款呢。

羊化龙：（夸张地捂着耳朵）吵死我喽。

羊小鱼、阿秋、顺伯：（齐声）不是您要的大声吗？

羊化龙：算你们有理，不过话听明白了。孙达财不但让小利去上工，还要主动捐款重修砂石公路了？真是看人下菜碟啊？

羊小鱼、阿秋、顺伯：（齐声）此话怎讲？

羊化龙：两年前，马天明搞集资重修砂石公路，全村人都喊穷不愿意出钱出力，也没见他孙达财跳出来支持马天明啊。这回张成德要来了钱，又要重修砂石公路，他孙达财又出工又出钱的，还不是觉得张成德比马天明根基硬，群众关系好。

顺伯：天明虽然是咱们村的娃娃，但毕竟年轻气盛，也没跟咱们同甘共苦过。成德可不一样，下乡的时候，可是跟咱们一起劳动，一起吃糠咽菜，村里人都服气他。孙达财看得很准啊。

羊化龙：他孙达财是咱们石笋村里的种菜大户，却是外来户，十年前看中这里的地势适合种蔬菜，过来落户，承包了大片荒地种菜，一直也是我的老主顾，眼看他的菜就要下来，这是想赶上新路好运菜啊，这不就要撇开我，让我没生意做吗，这怎么行？

羊小鱼、阿秋、顺伯：（齐声）是不行！

羊化龙：（点点头）小鱼，还有啥消息？

羊小鱼：原来旧的砂石公路先过江滩，再过山崖，才能与县道连接，但江滩下雨泥泞，山崖时常塌方，所以成德伯说了，新路规划占用村外坟地躲过江滩，再绕过山崖。

羊化龙：（急切）村边有十户村民的祖坟呢，他们能答应？

羊小鱼：成德伯都做通工作了喽。

羊化龙：（长出一口气，沉默许久）张成德是村支书，也是我咱们石笋村的老知青，我惹不起也不愿惹。但他孙达财也想压我人头？没门！会我是不开的，我这就去孙家等！

羊化龙气哼哼地卸下对子船，放在地上，向村里走去。

羊小鱼赶紧跟了过去。

羊化龙：（拦住羊小鱼）小鱼，你莫去了。大人们间的事情，娃娃不要管。爸爸还没吃晚饭，你回家烧饭吧。

羊小鱼：爸爸要小心啊。

羊化龙：哪里话来？你爸爸是讲道理的人；孙达财是我老主顾，孙小利是你同学，不会有事的，回吧。

羊小鱼点头，望着羊化龙向村里走。

阿秋和顺伯望着羊化龙的背影，小声议论起来。

阿秋：羊化龙强横但心气高，孙达财有心机但软弱。俩人对上，这下有好戏看喽。顺伯，您看谁能赢？

顺伯：化龙是村里人，达财是外来人，本来应该向着化龙，不过达财做的也是好事啊，所以不好评判呢。但我觉得俩人闹起来，会让死寂的石笋村发生些变化，对大家也更好呢。

阿秋点点头。

羊化龙走到村边想起什么，又返回，从衣兜里摸出一把毛票，分出一半塞给阿秋手里。

羊化龙：阿秋，乘筏子的钱，退给你一些，去村里小卖部买些糖果 ，带给你婆娘和娃娃们吃吧。

羊化龙又把另一半毛票，塞进顺伯手里。

羊化龙：顺伯，您是孤老户，以后也别再出去打工了，成德比天明心细，会照顾您的。

羊化龙不待阿秋、顺伯感激，转身走了。

阿秋和顺伯捧着手里的毛票，颇为感动，羊小鱼走过来。

羊小鱼：顺伯、阿秋哥，帮我把对子船拖回家吧。

阿秋：（踊跃）好啊，好啊。

顺伯也点点头。

三人抬着对子船，慢慢向村里走去。

 

2、羊化龙家。夜。内。

电灯的光柱中。羊小鱼坐在木凳上，靠着墙角读初三语文课本，灶台上摆着饭菜，都用碗碟扣着保温。

羊化龙兴冲冲地进了屋子，羊小鱼赶紧起身迎接。

院子，一个人影蹑手蹑脚地偷偷溜进来，躲在羊家窗外偷听，正是孙达财。

羊小鱼：爸爸，怎么样了？

羊化龙坐下，拿过凉茶壶，倒了一杯凉茶灌了下去。

羊化龙：我去质问孙达财，为什么宁可花钱去重修砂石公路，也不再用我的对子船？孙达财说我黑心，对子船摆渡蔬菜太贵了！我俩关系闹僵了。

羊小鱼：爸爸，要不就算了？

羊化龙：算了？丫头，这点事难不倒你爸爸。我随后去跟村边有坟地的村民们说新路只便宜了孙达财，却要你们刨开了祖坟，他家可是外来户，所以村民们都不同意迁坟了，只能按原路修，哈哈。而他家蔬菜马上要下来了，旧路拆了，新路用不上，还不得来求你爸爸摆渡对子船运送，哈哈？

羊小鱼：那新路修好了呢？

羊化龙：新砂石公路修好了？哼哼，我估计他修不好了。耽误了工时，江滩绕不过，山崖一样绕不过，新路用不了多久，就会被芙蓉江水汽腐化，被山崖塌方的落石阻断。路的变化太小了，改变不了原状呢。

角落的孙达财猫着腰，轻手轻脚地出院门，不小心碰倒了一个空酒瓶。

羊化龙：外面啥动静？

孙达财：（学猫叫）喵，喵！

羊小鱼：是野猫。

孙达财更加小心翼翼地退出院门。

 

3、孙达财家。日。内。

孙达财坐在木凳上，望着窗外，面色忧郁。

孙小利进来。

孙达财：你早上去重修砂石公路工地帮工，怎么没到上午就回来了？

孙小利：爸爸，本来我到村边的工地，跟随天明哥重修砂石公路，结果村边有坟地的村民去拦路，说坟地不让占了。天明哥跟他们吵起来，成德伯听说赶了过来，批评了天明哥，在和村民商量，我看一时半会也不会出结果，就回来了。

孙达财：唉。商量也没用了，这个马天明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坏了张成德和我的计划。看来路只能重新折回去，按原址修在江滩了，肯定不能按期完工喽。

孙小利：爸爸，重修砂石公路被耽误了，怎么好？眼看咱家地里的蔬菜要下来了，怎么办？

孙达财：我只得去求羊化龙，帮我们把蔬菜运去县城里。

孙小利：便宜他了。

孙达财：（摇摇头）胜负未定呢。不过这事你不要管，啥时候复工，啥时候你就去帮工。我们是外来户，别让村里人说上闲话。我这就去找羊化龙约定好。

孙小利点点头。

孙达财从桌上抽屉里取出一沓钞票，出了房门。

 

4、羊化龙家。夜。内。

字幕：十天后

电灯灯光下，羊小鱼坐在炕桌边在做作业，桌上另一边摆着饭菜，都盖着碗碟保温。

羊化龙全身湿漉漉，垂头丧气地走进屋子。羊小鱼看到惊愕万分，起身迎接。

羊小鱼：爸爸，您怎么了？

羊化龙：阿嚏，阿嚏。

羊小鱼赶紧取过干毛巾给羊化龙擦脸，又取过暖水瓶倒了碗热水，羊化龙接过灌了下去。

羊小鱼：爸爸，怎么样了？

羊化龙：不碍事了。

羊小鱼：爸爸，发生了啥事？

羊化龙：（羞愧）丢人啊。

羊小鱼：咋了吗？

羊化龙：（气愤）我驾了半辈子对子船，就没遇到过今天的事情啊。

羊小鱼：（气得揭开一只空碗，重重蹲在桌上，发生巨大声响）到底咋了嘛？

羊化龙：（恍然大悟，察觉了自己的失态）前几天，我不是收了你达财伯的钱？今天啊，爸爸架着对子船，送达财伯和蔬菜去县城。结果扎对子船的绳子断了，对子船在险滩翻了，我和达财伯趴在对子船上游到岸边，人都没事，但是筏子上的蔬菜都扣翻在江里了。许是我心机太重，遭到老天报应了吧。

羊小鱼：人没事，就谢天谢地。

羊化龙：我说要赔钱给达财伯，他死活不要我赔偿，我也就没给。但我记得自己发过的誓言，所以决定今后再不驾对子船了，以后老实种地养羊了。他还规劝了几句，但我主意拿定了，不会变的。其实这也是他心里想的呀，我欠他人情，就成全了他吧。

羊小鱼：不再架对子船也挺好的，实在是很危险。

羊化龙：也是这个道理。我一会儿就去把对子船收藏起来。至于新路，应该能从村边坟地修过了。

 

5、孙达财家。日。内。

孙达财在炕桌前坐着，桌上摆着饭菜，都扣着碗碟保温。

背景里响起一阵鞭炮声，夹杂着人们的欢呼声。

人声鼎沸：路终于修好了！

孙小利兴冲冲进了屋子。

孙小利：爸爸，我回来了。

孙达财揭开保温的碗碟，把筷子放到孙小利面前。

孙达财：吃饭吧。

孙小利：（坐下边吃边欢喜地诉说）石笋村没了筏把式，阻拦重修砂石公路的村民也转变态度，搬迁了祖坟，新路终于绕过了江滩，但因为耽误了工期，浪费了钱财，新路最后一段还是没绕过山崖，就近修在山崖下。不过总算修好了。

孙达财：（遗憾）新路到底没能绕过山崖啊。变化小了啊。不过，你去县城上学方便多喽。

孙小利：我去县城读高中，能看到县城更多变化呢。

孙达财：是啊，以后你要去大城市读大学，能看到大城市更大更多的变化呢。只是石笋村……

孙小利：爸爸是想我学成回来吗？

孙达财：（点头）俗话说，外来的和尚会念经，但石笋村要大变剧变，归根结底还是要由石笋村自己完成。但回不回来，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不会强迫你的。

孙小利点点头。

 

6、羊化龙家。日。内。

字幕：2013年入秋

孙小利高中毕业，考上省会的一所大学，即将去报道。马天明在张成德的批正后，认识到自己的不足，村主任任期满后不再谋求连任，于是孙达财准备参选村主任选举。

羊小鱼闷闷不乐，低着头在屋子里徘徊。

羊化龙坐在木凳上，偷偷望着羊小鱼，不禁暗自叹气。

羊化龙：（画外音）小鱼和孙小利做了两年高中同学，一起去上学、一起回家，相互照顾，她心里有了小利，担心小利离开她。这是不是就是恋爱呢？

阿秋和顺伯路过院门，边走边聊天。院子里的羊化龙看到，凑过去偷听两人的对话。

阿秋：顺伯，孙达财家后生孙小利考上省会的大学，免费请全村人去他家喝酒呢。这要看正午了，去不去吗？

顺伯：喜庆的事情，当然要去。

阿秋：呦，到了羊家门口，要不要约了羊家父女一起去？

顺伯：莫去，莫去。

阿秋：为啥呦？

顺伯：羊化呢和孙达财不睦，羊小鱼却喜欢上孙小利，这里面的事情，外人怎么能插手？走了，走了。

阿秋点点头，两人走远了。

羊化龙回到屋里，羊小鱼坐在木凳上发呆。羊化龙看着她笑了。

羊化龙：小鱼，爸爸来猜猜你在想什么可好？

羊小鱼：（扭捏）不好，不好。

羊化龙：果然被我猜中喽。我家小鱼长大了呦。

羊小鱼脸红了，赶紧背过身去。

羊化龙：不要扭捏。爸爸见过鸽子和游鱼亲嘴，羊和蛟龙碰头，少男少女的那点心思怎么能看不透？爸爸这就去孙家，找孙达财替你和小利提亲。

羊小鱼没回头，羊化龙笑着出了房门，出了院门。

羊小鱼赶紧转过身，站在院门口眺望着，脸上堆满了甜蜜的期许。

 

7、孙达财家。日。内。

孙达财和孙小利在收拾残席，羊化龙进屋。

孙达财看到，赶紧过来迎接。

孙达财：是他化龙叔啊。您来晚了，席都撤了。不过没事，我亲自下厨炒几个菜，咋老哥俩喝喝。小利，你过来陪你化龙叔说话啊。

羊化龙：达财哥啊，不要忙了。小利也过来坐。我就说几句话就走。

孙达财和孙小利对视，放下手头的活计走了过来，三个人都坐下。

羊化龙看了看孙家父子，踌躇片刻，还是开了口。

羊化龙：达财哥啊，你家小利考上大学，可喜可贺，不过他年纪也过十八了，到了定亲的年纪，我家小鱼也差不多了，所以我厚着脸皮来给我家小鱼，向你家小利提亲。您千万别拒绝啊。

孙达财和孙小利都很震惊，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羊化龙：他们两人做了两年高中同学，又是乡里乡亲知根知底。而且明年小鱼也要考大学喽，我是支持她的，也算门当户对—

孙达财：—化龙啊，孩子们的事还是由孩子们定吧。小利也在这里，他明天就要去县城坐汽车去成都，再转乘火车去省会的大学报到。你问他吧。他怎么决定，我都没意见。

羊化龙向孙达财竖起大拇指，又转过头，殷切地盯着孙小利。

羊化龙：小利，你说句话吧？

孙小利：化龙叔—

羊化龙：—咋样？

孙小利犹豫不决，不愿表态。

羊化龙叹了口气，起身气哼哼向屋外走。

孙达财和孙小利赶紧相送，羊化龙伸出胳膊挡住两人，独自出了屋子。

背景传来隆隆的雷声。

孙达财：小利，赶紧拿伞给化龙叔送去。

孙小利点头，向屋外跑去。

孙达财：你自己也披上蓑衣啊。

孙小利：（屋外）知道了。

暴雨倾泻的声音响起。

孙达财听着雨声，面现忧虑。

孙达财：这雨也太大了啊。

孙小利进屋，神色慌张。

孙小利：爸爸，出事了！

孙达财：怎么了？

孙小利：雨下得太大，导致山崖塌方，路被堵了，明天肯定通不了，我怎么去县城转车啊？

孙达财：我去求你化龙叔吧，让他明天驾筏子送你去县城。

孙小利：他会同意吗？他不是早就不驾筏子了，而且我刚又拒绝了他的提亲？

孙达财：没事，我捏着他的七寸呢。不过小利，爸爸问你些贴心话，你可要如实作答。

孙小利犹豫片刻，但还是点点头。

孙达财：小鱼姑娘人样子不错，心气也高，你为什么不同意呢？

孙小利：爸，我对小鱼没意见，但是我觉得，小鱼大学毕业肯定会回来石笋村，我不想回来……这里变化太小，太慢了。

孙达财：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石笋村要变化，更需要你和小鱼这样的人啊。

孙小利低头不语。

孙达财看了眼孙小利，没再说话，从炕桌抽屉里取出一沓钞票，用油纸包上，塞进衣服里，出了房门。

孙小利望着孙达财出了院门，久久没有动。

 

8、羊化龙家。日。内。

羊小鱼坐在木凳上，靠着炕桌发呆，羊化龙撑着雨伞进屋，把雨伞收起来放在炕下，自己坐上木凳显得很开心。

羊小鱼兴奋起来，脸色绯红。

羊小鱼：爸爸，看你回来眉飞色舞的，那事情成了吗？

羊化龙摇摇头。

羊小鱼：（气恼）一定是达财伯不同意！

羊化龙：不是，是孙小利不表态。

羊小鱼气得捂住脸，呜呜地哭起来。

羊化龙拍着羊小鱼的肩膀，慈祥地笑着。

羊化龙：小鱼别难过，我觉得他不表态，不是对你不满意，是对我，对石笋村不满意，这里的变化太小太慢了啊。亏我还一直说它是神奇之地呢。

羊小鱼：（放开捂住脸的双手）爸爸，您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羊化龙：以后你会明白的。还有件事，雨下得太大，结果山崖塌了，路被阻住了。

羊小鱼：（着急）那小利怎么去县城坐汽车去成都，再乘火车去省会啊？

羊化龙：（得意洋洋）不是还有爸爸吗？

孙达财披着蓑衣出现门口，看到羊化龙和羊小鱼在聊天，于是在门口咳嗽了两声。

羊化龙看到，示意羊小鱼先回避，羊小鱼点点头，进了内屋。

孙达财进了屋，羊化龙大大咧咧地坐着，瞥了孙达财一眼，就扭过头去。

羊化龙：达财哥来了，坐吧。

孙达财脱下蓑衣挂起来，坐下，从怀里取出油纸包打开，露出里面的一沓钞票放在炕桌上。

羊化龙瞥了一眼钞票，冷哼一声，又扭过头去。

孙达财：（低声下气）化龙老弟，您知道啊，您侄子小利明天就得去县城坐汽车去成都，换乘火车去省会报道，可刚才山崖塌方了，路被挡住了。我想请您，明天驾对子船送小利去县城。晚了就失去报道机会了。

羊化龙：（摇摇头）达财哥，您该知道，自从我翻了船，就再也不敢下芙蓉江了啊。

孙达财：化龙老弟，您是石笋村最好的对子船把式，闭着眼都能架着对子船通过村边的险滩，穿过下流的山崖……

羊化龙：（板起脸）可是您和小利，刚拒绝了我和小鱼—

孙达财：（气得拍了桌子）—化龙老弟，您别逼人太甚！

羊化龙：我就是不答应又怎么了？

孙达财：羊化龙！

羊化龙：咋了？

孙达财：我知道重修砂石公路时，是你和有坟地的村民说了我的坏话，阻碍了重修砂石公路，所以我故意弄沉了对子船。但即使如此，还是耽误了工期，没能让新路绕过山崖。

羊化龙：（惊愕地盯着孙达财）没想到竟然是你做的—

孙达财：—就是我做的，石笋村就是因为有了你这样不思进取的人，才一直落后，贫穷，连条像样的路都修不成！

羊化龙气得站起来，抓住孙达财的衣领，作势要打。

孙达财：（毫不退缩）你不出气，就打我一顿吧。但我仍求你明天送小利去县城，既然你们不愿意改变，不要耽误了孩子们。

羊化龙豁然开朗，羞愧难当，放开了抓住孙达财的手。

羊化龙：达财哥，我答应送小利去县城了。

孙达财如释重负，起身要出房门。

羊化龙拿起钱，塞到孙达财手里，又亲自为他披上蓑衣。

孙达财点点头，出了屋子。

羊小鱼气哼哼从内屋出来，噘着嘴不说话。

羊化龙看到，笑了。

羊化龙：生气了？

羊小鱼：是啊，爸爸，您为什么不拒绝，留下孙小利？

羊化龙：留的是他的身，留不下他的心啊。为他好，就让他走。只要我们和石笋村变得足够好，不仅仅小利，更多优秀的外乡人也会来我们这里落户的。

 

9、对子船上。日。外。

羊化龙架着对子船，在芙蓉江上颠簸。

羊化龙很是轻松，孙小利小心翼翼地坐着。起风了，暴风骤雨即将来临。

羊化龙神色紧张起来。

羊化龙：小利，暴风雨要来了，抓紧筏子！

背景中狂风吹起，暴雨如注，对子船剧烈地抖动起来，上蹿下跳。

羊化龙沉着应对，孙小利吓得闭上双眼。

 

10、县城汽车站候车厅。日。内。

孙小利和羊化龙，一前一后跑进候车厅。

孙小利抬头看了看候车厅悬挂的钟表，失望地把书包扔在地上。

孙小利：唉，还是没赶上末班车！

羊化龙抬头四处张望，走到检票口询问一番，喜笑颜开地走了回来。

羊化龙：小利莫发愁了，我刚才问了，去成都的最后一班汽车因为下雨延误，还没有发车呢。赶紧上车吧。

孙小利先是兴奋，随后反倒很失落，不愿意挪步。

羊化龙看到，很是不解。

羊化龙：小利，怎么不进站？

孙小利：化龙叔，我对不起羊小鱼，其实我很喜欢她—

羊化龙：（摇头）—我和小鱼都知道。不过你还是走吧，等家乡变好了再回来，不要早回来受罪。经过这些年，我也明白了，好日子与其等不如自己争取，我和小鱼会让你心甘情愿地回来的。

孙小利点点头，毅然钻进了检票口。

羊化龙望着孙小利的背影，严肃地点着头。

 

11、大学图书馆。日。内。

字幕：省会

孙小利手里拿着一本《经济学》和孙达财的信，坐在图书馆幽静的角落仔细读起信来。

孙达财：（画外音）小利，进入大学是否适应？你成德伯找到我，劝说我放弃了参选村主任，反而推荐了你化龙叔，让他顺利当选。至于原因，你成德伯说，羊化龙是石笋村人，也是内心充满激情和改变欲望的人，更能带动本地脱贫致富。虽然我不是很懂，但我觉得是对的。你要好好学习。

孙小利叠好信纸，塞进信封，继续看书。

 

12、宿舍。日。内。

字幕：2017年春节。省会。

孙小利和舍友甲、舍友乙正在吃火锅。

 电视上正在播放甘肃台的新闻，而且正好是石笋村的新闻画面。

女播音员：（画外音）2014年，石笋村以道路建设为突破口，大力推进农村村容村貌整治。村里抓住政策机遇，村支书张成德、村主任羊化龙申请到财政拨款，发动群众投工投劳参与道路改造，将砂石公路升级成了水泥公路，并且绕过了山崖，与县主干道路连接，使村道畅通无忧。同时，在村里走出的大学生羊小鱼等帮助下，引进高附加值的甘蓝种植。如今摊下村变了，平整的水泥公路向四周延伸，直通家家户户；走进村里，看到农民在田间地头忙碌着，一辆辆满载甘蓝的货车，重新建成的村道上飞驰而过……路修通了，出行方便了，更重要的是在田间地头就能进行甘蓝交易了。同时，村里还建设了文化活动中心，让村民摆脱了木凳和炕桌的束缚；对孤老户进行了包养……

电视画面，切换为对孙达财的采访。

女播音员：（画外音）种菜大户孙达财高兴地说，“如今，平整的水泥公路直达田间地头，甘蓝刚摘下来就被守候在田边的客商一抢而空。今年，我种了8亩甘蓝，卖了6万元哩。”

舍友甲：小利，你不是石笋村人嘛？

孙小利点点头，无语。

舍友乙：从没见你回过石笋村啊？

孙小利又点点头。

舍友甲：那我们马上毕业了，你有什么打算啊？

孙小利：我想考研，争取留在省会。

舍友甲、舍友乙：那祝福你吧，我们都要各自回去建设家乡了。

孙小利：那祝你们一帆风顺。

三个人端起杯，碰杯道别。

 

13、人才招聘中心。日。内。

字幕：2019年。省会。

孙小利揣着一叠简历，在各个单位前穿梭，但拥挤的人群总把他挤到角落里，他只得硬着头皮挤进去，把一份简历放在招聘人员面前。

招聘人员：（看了眼孙小利）你是经济学硕士？

孙小利连连点头。

招聘人员不以为然地，把他的简历放到一边。

招聘人员：我们是全国500强，但招聘人员必须博士起步……

孙小利还想解释，已经被后面的人推了出去。

孙小利很是失落。

墙上的电视播放着甘肃新闻，吸引了孙小利的目光，他转过头去看，画面正好是记者对羊小鱼的采访。

女播音员：（画外音）石笋村新任村主任助理羊小鱼说，为进一步拓宽村民增收致富门路，村里打算再开发土地350亩，大力发展甘蓝日光温室。目前，投资400多万元、占地67亩的甘蓝交易市场和育苗基地即将建成，正在全国聘请管理人员。

孙小利若有所思地看着电视机。

 

14、石笋村村口。日。外。

一辆公交车沿着水泥公路驾进村子，停在村委会门头，打开车门。孙小利背着背包下了公交车，举目四望感慨良多。

孙小利：终于回来了。

 孙小利看到，羊小鱼正在等待他。两人目光接触，都是百感交集。

羊小鱼：小利，你终于回来了。

孙小利：是成德伯、化龙叔还有你，吸引我回来的。我是来应聘的，请领导过目。（孙小利从背包里取出一份简历，郑重地递给羊小鱼）

羊小鱼笑着接过简历。

羊小鱼：我不会任人唯亲的哦。

孙小利：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就像你们没有让我失望一样。我们石笋村真的是神奇之地，从前，羊下了水，可以变成龙。鸽子下了水，可以变成鱼。如今修了公路，穷乡僻壤也会变成富裕之地，一旦开始改变，就不会停止。

作者：刘龙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