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近日,在由贵商总会、天下贵州人俱乐部、贵州出版集团、贵州人民出版社联合主办的叶辛作品《茅台酒秘史》《打开贵州这本书》新版首发式上,主办方特邀著名学者顾久与著名作家叶辛进行了一场精彩对话。

顾久(贵州省人大常委会原副主任、贵州省文联原主席、贵州文史馆原馆长):
叶辛老师是中国著名的作家之一。“著名的”不是套话,我们年轻时,《蹉跎岁月》《孽债》等电视剧,演出时可谓万人空巷,演出后万口交颂。这些主题歌,我们都会唱。
叶辛老师还是热爱贵州的中国著名作家之一。这也不是套话,有好多著名作家,我们邀请多次,也难邀到。
此外,叶老师还是对宣传多彩贵州厥功至伟的中国著名作家之一。也不是空话:当年百里杜鹃未出名时,叶老师在著名报刊上发文一篇。因为他的实诚和文字的优美,一下子引来全国很多旅游者。
这次,叶老师推出两本新版书——《茅台酒秘史》和《打开贵州这本书》。我读后,感觉叶老师提出如下问题:“贵州是什么”“贵州有什么”“贵州带给我们什么”“让全国、全世界,让贵州人认识贵州”等几个话题。
关于“贵州是什么”,我首次出国,外国朋友不知道贵州,但说出“茅台”二字,大家就恍然大悟——贵州是茅台酒的出产地。茅台有多了不起,叶辛老师的《茅台酒秘史》就有多了不起。
关于“贵州有什么”“贵州带给我们什么”和“让全国、世界、贵州人自己认识贵州”,叶老师做了很多,肯定也想了很多。
年轻的时候,贵州给予我的感觉,是十分的遥远。这种遥远,是遥不可及,遥不可知。
记得我51年之前,决定要到贵州插队落户的时候,周围的同学,朋友,亲戚,竟然没有一个人说得出贵州是什么样子的,贵州人说话是什么腔调。一个同学回家后找出一本地理书,跑到我家里,照着书上的字给我读了一遍:到处都是大山,大山和大山之间,略为平顺的地方,就住人和种田,贵州人称之“坝子”。我接过书一看,竟然是同学父亲读书时编的课本。
后来,对于贵州遥远的感觉,由于两天两夜长达49小时的旅程,变得愈发的强烈。初初到达大山之中的村寨里,我和另一个知青小冯大着胆子走到半坡上,只看见远远近近的山连接着山,山围着山,山抱着山。相互之间叹道,走进了这样的大山之中,不晓得走哪条路才能走到我们从小长大的上海去?后来读到王阳明先生初到贵州龙场前后的那些诗文,我心中慨叹,原来几百年前的江南人来到了这里,也是这样的感觉。
那些年里,从贵阳客车站开往全省各地的长途客车,还根据远近,写出大约几点可以到达供客人参考,我心算了一下,平均一个小时,客车要在七弯八拐的山路上爬行25公里。坐一趟车就明白了,时速为什么呢这么慢。客车开开停停的时候太多了,逢到路边有人招呼,随时会停靠下来载客。逢到赶场,司机和客人中,都会有要求赶一会儿场买些东西再走的要求。一切对我们外乡人来说,都是新鲜的,更是在感觉上遥远的。
人到中年的时候,贵州的一切对于我们来说,就是实在的了。那种遥远的感觉早已淡去。我们习惯了操一口贵州腔讲话,虽然土生土长的贵州人听来仍是生硬的,不道地的,但是只要一走出贵州,忍不住操起习惯了的腔调说话,北京人上海人浙江人广东人就会惊讶地扬起眉毛,像洞察力很强地笑道:你是四川人。
外省人想当然地把讲西南官话(我写文章称之普通话旁系)的人,都误会为四川人。这也不奇怪,在云贵川三省一市中,四川人最多,而且,比起贵州和云南来,四川历史上在全国的影响确实要更大一些。我讲的实在的感觉,绝不是仅仅体现在外省人对口音的误解上。而是说的,贵州人从这一细节上,透彻地意识到贵州需要改变,需要发展,需要塑造今天的贵州人的形象。无论是意识到的还是没有意识到的,今天的贵州人都在以他们的言行,他们的所作所为,他们的追求,他们恳切的实实在在的努力,塑造着当代贵州人崭新的形象。
于是乎,不知不觉之中,这种实在的努力和追求,开始显示出成果来了。人们惊讶地发现,那个只见山看不到平地的地区,竟然县县通了高速公路,这不是假消息吧?还有人胆敢跑到我面前来问:那个走遍半座城市也买不到的茅台酒,是不是你熟悉的贵州产的?你有没有办法帮个忙?嗨,你们贵州梵净山又评上了一个世界遗产,用了什么“公关”手段,要知道,我们上海努力了这么久,还没有得到过一个呢!哈哈,实在的努力和追求,显示出效果了。
今天的贵州,给人的感觉,已经是近在咫尺般的熟悉了。
我居住在上海这幢高楼里,已经20多年了。在电梯里上上下下,基本上都认识。近几年来,邻居们竟然像突然发现了一样,这个会笑眯眯地对我说,“我到西江苗寨去了,给我的感觉太强烈了,贵州的民族风情真的可以卖钱啊!卖大钱,我住下就不想走了,哈哈!回到上海,我们老俩口还会想起这地方,你说怪不怪?你给我说说是什么原因吧,你是作家。”
那一个也会对我说,“这一次我到了你们贵州的荔波和万峰林两个地方,人间仙境啊!现在我明白了,上海出去当知青的有100多万,为什么唯独你能成为作家,景色那么美,连我这个不会写文章的,都引得心痒痒地想要写些什么呢。你还得多写,把那些地方多写写,真的是人间难得一见的美景。”
这样的情形碰到多了,我只有一个办法对付,那就是对着每一个跟我称道贵州的人微笑,我不需要说话,不需要添油加醋,最多是在他家由衷地盛赞之后,问一声,旅舍还舒服吗?旅途还顺利吗?你们看看,还有没有可以改进的地方?对于我来说,他们去过的那些地方,我都是去过不止一次了。我不仅晓得这些地方近期的情况,我还知道这些地方的人和事,风情和俚俗,我还清清楚楚地记得,这些苗寨侗村以及布依族的昨天,前天和他们的历史。
对于和贵州有着半个世纪情缘的我来说,这一切的一切,已然是浸透在血脉里的一份深情。

叶辛:
许多人问我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茅台酒?我记得我一个同学的父亲是一个嗜酒的雅士,他稍稍多喝了几口,酡然自得地给我们这些十四五岁的初中生形容那酒的奇妙。他兴奋得眼发亮、脸泛光。我们几个小伙伴不由得发问:那是什么酒?答曰:茅台。
这是我关于茅台酒最早的记忆。我把这份对茅台特殊的记忆,写进了我花费7年心血编著的《茅台酒秘史》,并在此书中为世人一一解析了茅台酒的传奇。
我不擅酒,哪怕只是啤酒,喝上一大口也会脸红半天。尽管小时候就听说过茅台酒,但是真正对茅台酒有所知晓和了解,是在到贵州黔北的大山里去插山落户之后。那个年头,生活在群山叠嶂的村寨里的农民们,只在春耕大忙的栽秧季节和秋后收割的时候,一户人家才能配上一斤苞谷烧酒。我记得这种酒卖六角四分之一斤,不但度数高、劲儿大、而且入口辛辣刺喉咙,用老乡的话来说,这种酒凶,质量也一般,喝了浑身燥热,喝多了还不舒服。奇怪的是,每当喝到这种普通白酒,老乡们就会情不自禁地赞叹起茅台酒来,说那才是真正的好酒啊,打开酒瓶,还没喝,那股令人心醉的酒香就飘开了,要不怎么会有人写诗称道它“风来隔壁三家醉”呢!
无论是坐在田埂上歇气,还是围坐在火塘边摆龙门阵,或是呆在土地庙跟前闲聊,只要一个人提起话头,马上就会有人接嘴,这个说那怎么能比,茅台酒是7斤粮食1斤酒啊,那个随即就会说岂止是7斤粮食才能窖出1斤酒,那酿造之法也了得,一般的人学不来,外省人更学不去。说到这里的时候,往往还有意无意地会瞅一眼我这个外省人。但我感觉到的,并不是他们对我这个外省人的见外,而是从心眼里冒出来的对茅台酒的自豪感和敬畏之情,他们一点也不因为自己没喝上茅台酒而抱怨,他们由衷地为贵州黔北的赤水河畔茅台峡谷能出产这种世界驰名的酒而高兴。受他们的深重影响,在没喝过一口茅台酒的时候,我就对茅台酒有着一股崇敬之感。特别是在走进制曲车间、酿酒车间参观,亲眼目睹过“一斤汗水一斤酒”的辛勤劳动场面之后,这种感情尤盛。
奇怪的是,现在看到写茅台酒的文字,几乎读不到赞美茅台酒甜酱爆炒时透出的那股幽香,几乎看不到连山地农民都晓得陶醉其中的甘蓝似的气息,还有历代文人墨客始终吟咏的典雅细腻。有的却是不恭的言辞。
我想茅台酒幸好是酒,是13亿人口大国的中华文化酒的代表。我从来没有读到过英国人骂苏格兰威士忌的文章,我也从未见到过法国人调侃科涅克白酒的文字,走遍世界各国,但凡出名酒的国度,我们听到的都是对自己国家和民族出产的名酒的盛赞,而且不少酒的价格,要远远贵过我们的茅台酒。
茅台酒如果是人,它正在进入一个我担忧的“人怕出名猪怕壮”的阶段。种种不负责任的口水,大有要把它淹没的势头。
是啊,市面上是有假茅台,可这碍茅台酒什么事?这都是人造的假酒啊!茅台酒的价格涨得是太快了,那不也是人干的嘛!茅台酒仍是好酒啊,管好了人的事,茅台酒的风味和风格会更得到世人的肯定和赞美。
我们去到一个矿产大省,人家会说我们是矿产大省,我们的矿怎么怎么样数一数二;我们是钢铁大省,我们的钢铁怎么怎么好。贵州有什么?我们贵州说来说去,第一就是茅台酒,其次是遵义会议,然后就是黄果树。
我写《茅台酒秘史》,主要是要宣传贵州这个品牌。因为我本人与贵州有着深厚的情感。
因为热爱,所以执着。2012年,茅台酒的发展受到严峻考验。我“挺身而出”,义务为茅台酒作宣传,并于2012年3月6日在《新民晚报》上发表《不要折腾茅台酒》一文,呼吁公众“善待千百年来老祖宗给我们留下的茅台酒”。该文被众多媒体转载,可谓当时推介茅台的“及时雨”,以正能量弘扬了茅台酒这个民族品牌的艰难不易和保护民族名牌的必要性,受到多方赞赏。今年7月,茅台酒又再次遭遇重大危机,那一天,我正在去茅台的路上,天下贵州人俱乐部的秘书长刘学文听闻此事,马上安排编辑重新编发该文,许多新媒体纷纷转发,又一次在关键时刻为茅台发声。
我个人认为:茅台酒是值得每一个贵州人骄傲的民族品牌,让我们善待千百年来老祖宗给我们留下的茅台酒吧。让我们共同去赞美茅台吧。
顾久:
从詹克明先生(科学家、散文家)《人类物种老化危机》一文,谈到在他心目中,人类是一种极致聪明、极致贪婪、极致奢华,又极致冷酷的动物。这带来了生存环境的污染和资源的匮乏。生物学意义上,一个细胞的老化,就是细胞内部的污染和损耗达到临界;由此忧虑,人类这个物种很难“寿归正寝”——一个物种的周期是上亿年——但人类的文明期一万年左右;最后感叹“天作孽,忧可违;人作孽,不可活”;所以,作者有“杞人忧人”的感叹。但詹克明先生在另外的文章中说,希望人类能回归诸如印第安人、西藏人那种敬惜资源、怡然自足的状态。而贵州的文化——特别是少数民族文化,就具备这种精神、态度和生活模式。所以,希望叶老师在未来的民族文化的写作中,把这种原生态的和谐文化多进行宣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