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莫说音乐丨那条背街小巷,有我的“布达拉宫”

2020-04-14 10:00

最近有一条新闻信息,标题是一个问题:贵阳市有250条需要治理的背街小巷,有你家么?我在当中去寻找答案,答:有的。那是我的老家园,就在青云山脚下,那条叫做清新巷的巷子里。

我们住的房子因为建在山脚下,为了防止山体滑坡修建了防护体,沿山脚往上砌的水泥挡墙,外形酷似灰色的宫殿,神圣地矗立在山脚守护着我们的安全,住在那里的住户们称之为我们的“布达拉宫”。我记得1999年刚住进去时,老邻居刘哥在“布达拉宫”左侧的一个花盆里种植了藤蔓植物,这种植物坚韧顽强,不经意间,在大约一年的时间里,小小花盆里的一根藤蔓就爬满了整个“布达拉宫”,四季常绿净化了空气,还因为藤蔓强大穿透力的缠绕加固了防体挡墙的坚实。

我在那里住了近十五年,搬家离开那里已经近五年了。人是容易倦怠遗忘一些事情的,五年,足以忘记很多,这条新闻中出现的背街的清新巷竟勾起了好多的回忆,就在青云山脚下那栋老旧的楼里,一间不大的房子,那儿有我活在混沌世界的理由和我的丫头,回忆便成了一次平静又亲切的重逢。

爬满藤蔓的“布达拉宫”

“布达拉宫”前的无名小花,小模小样,低眉顺眼的。

“布达拉宫”前也有喜气洋洋、张灯结彩的花儿。

还是“布达拉宫”前,只要愿意,在哪里都能肆意生长。

房子建成于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末,没有电梯没有暖气,天冷的时候,每天忙完回到家我就喜欢坐在电铁炉子边干些特别琐碎的事,比如看看书写写字听听声儿,比如刷刷屏,比如烤烤臭豆腐或者糯米糍粑,炉子边暖暖的。回到家,自己的江湖自己混,挺好,无论混吃混喝什么,我都会热情洋溢且洋派地问自己:“丢油望特替窝可菲?”我对我的美式发音还是有些自信的。

老式电铁炉子上的烤糍粑。

房子因为建在山脚,所以一楼是下行的,类似于地下一层,有些阴暗和潮湿,但,即便如此也挡不住宏大的构想。就在我家隔壁单元下行一楼那家住户里,开设了一家“环球英语学校”,小民生大经济,每到晚上和周末便传来大大细细的孩子们叽哩哇啦的读书声,发音还不如我标准。当教育变成了生意,严不严谨、标不标准是无关紧要的,可怜天下父母,挣他们的钱容易。而这所学校什么时候没了我也没注意,也许发展到月球上去了吧。

我们住的房子马路对面是贵阳市最早的仓储式购物中心:大昌隆。我家Nia妹小时候学习走路基本是在大昌隆完成的。我们把购物小推车当作学步车在货架之间来回练习,走累了就把她扔进淘气堡里爬、跳、弹。出了大昌隆,门口有抓娃娃机,一块钱硬币可以抓一次粗制滥造的毛绒玩具。玩累了回家的路上,Nia妹趴在我背上会兴奋地重复一句话:“妈妈,明天还要去隆隆玩!”那时候,大昌隆是我们大部分在“布达拉宫”长大的孩子们的乐园。如今,大昌隆拆除了,我们的“布达拉宫”还在,而且还要被重新翻新治理,好期待老屋新面貌!

被拆掉的大昌隆,现在被人民大道取代。(图片来自网络)

人民大道南段。(图片来自网络)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小卖部,尤其是在老式旧小区附近,我的“布达拉宫”老家园楼下就有个小卖部许多年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不停业。铺面的老太太因为儿子残疾、媳妇外出打工便一个人带着小孙子守着小店过日子,小孙子现在应该都大学毕业了吧。早些年,有个老头跟他们住在一起,一直以为老头老太太是两公婆。有一年的有一天,我还住在那里,突然觉得好久没有看见老头了,便问老太太,老太太说老头的儿女们嫌她穷不让老头跟她再来往回湖南了,这才觉察到老人如同小孩儿,最终是敌不过成人的管束控制的,心里多少有些空荡荡的。

那许多年里,小卖部开得早关得迟,都是为了一毛两毛的生计。有一年冬天的夜里,很晚了,下着毛毛雨,路灯昏暗,行人稀少,我缩头缩脑一溜小跑进了巷子,远远望去,小店竟还亮着灯,走近便唤道:“阿姨,还不关门呀?”老太太大声招呼:“回来啦!你的牛奶还没取,就等你了!”嗯,就仿佛总有一盏灯为我守候的温暖。​

每个人心中都会有的小卖部。(图片来自网络)

那么多年的小店,一直不知道老太太姓啥只管唤她阿姨。小店还是我寄放东西最放心的地方,钥匙啦、天热怕坏的鲜肉啦、我给别人或别人给我的物品啦,一概叮嘱:就放在我家楼下小卖部里!有时nia妹打车回家没钱就直接找老太太:“婆婆,请帮我付下车钱,妈妈下来时还你。”那些年去超市,但凡油盐酱醋灯泡蜡烛牙膏牙刷面条馒头等等小店有的东西我是从来不买的,因为我家“布达拉宫”的小卖部有!  

那时,我的朋友舒小三家跟我家隔着一条河,她家坡坡底脚也有个小卖部,她家小卖部大气一些,有名字:涛涛烟酒店。涛涛是谁?不知道,涛涛是男是女?不知道,也许舒小三也不知道,反正就是涛涛,其他不重要。舒小三好吃,但懒做,我也好吃,但不懒做,我做了好吃的会电她:“晚上在家不,在我就多做一份送过来”,如果不在家,东吃西喝的她就会因此漏掉我做的美食。不过,好吃懒做的人是聪明的,后来她说,我会晚些回来,你放涛涛家嘛,她就什么好吃的都没落下,她没拿我也没拿涛涛当外人。相比富丽堂皇的大商场大超市,家门口的小卖部也是不拿我们当外人的,你在家不在家,你带钱不带钱,你的快递物件到达,小卖部都会帮我们收纳。因而,小卖部在,我们就在,小卖部在,我们的家也在。

等我老了,也想开一个这样的小卖部。

走得出的岁月,走不出的记忆。在那条叫青云路清新巷的背街小巷子里,感激我在我的“布达拉宫”自己养育自己的日子,那些日子,无论我们以怎样的方式劈柴喂马,关心粮食和蔬菜,环球学校也好、小卖部也好、大昌隆也好,都是在生活的路上艰难地匍匐前进,离去抑或远行,都是一段旅程。

想起一首歌《出门》,一个叫尹吾的中国民谣歌手、一只口琴吹着长音、一把吉他轻拨重扫,一架合成器时远时近的氤氲,他们一起念叨出来的。其实《出门》不是一首歌,是卡夫卡写的,因为不是歌,所以它没有音律,句子长短不一,对话简单直接,歌是可以不用唱而是说出来的。我为什么在回忆我的“布达拉宫”的途中想起了它?不知道,只知道在平静的回想中,心被触动了。

“我吩咐把我的马儿从马棚里牵出来,”
仆人没有听懂我的话,我便自己走到马棚,
给马备好鞍,骑了上去。
远处传来了号角声,我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说不知道,他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听到。
在大门口,他叫住我,
问:“您骑马上哪儿去呢,我的主人?”
“我不知道,”我说,“只是离开这儿,
离开这儿,
离开这儿向前走,向前走,
这就是我达到目标的唯一办法。”
“那么您知道您的目标了?”他问,
“是的”我回答,
“我刚刚告诉你了,离开这儿,离开这儿,
这就是我的目标。”
“您还没有带上口粮呢,”他说,
“什么口粮我也不要。”我说,
“旅途是那么的漫长啊,
如果一路上我得不到东西,
那我一定会,死的。
什么口粮也不能搭救我,
幸运的是,这可是一次,,
真正没有尽头的旅程啊!”

真正没有尽头的旅程,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发生什么?谁都没有说。人生也许就是一次没有尽头的不可知的远行,离歌声最近的地方在我,便是心路最遥远的时候。

我发现,我写的这些文字开始散碎成一地的鸡毛,没有主张纷纷坠落。回望着、行走着的心被卡夫卡,被尹吾,被自己笔直地、狠狠地划了一道又一道,里面什么都有,什么都没有。

回忆是一种想要把谁拥入怀里的感觉。那条背街,清新巷,我的“布达拉宫”,我累了,困了,倦了,请,让我,把你,拥抱,入怀,然后,出门,远行。

出门-尹吾

出门-尹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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