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莫说音乐丨砸钢琴 恨钢琴

上周说了倒尖不兔的Nia妹后，有一个本来要参加艺术类钢琴专业校考的同学辗转给我发来信息，他问了许多问题，诸如Nia妹大学是否学的艺术类专业、高中的时候有没有谈过恋爱，等等。他说：“小莫，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我说：“当然，名字就是拿来唤的。”他说，“我其实很期待到全国各地去参加艺术类校考的，这样的话我可以逃离我妈的啰嗦，清静清静，我妈成天像个侦探一样盯我，像没有别的事情干似的，还经常鬼鬼祟祟偷看我的手机，伺机发现我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秘密”。我说：“好吧，那我代表你妈给你一个评论，你也是一副倒尖不兔的鬼样子，不过，在你们眼里，我们可能也是倒尖不兔的哈”。他开心地回了我一个捶胸顿足大笑的表情包，我说，“是吧，所以要换位思考，相互体谅和理解，什么问题都能迎刃而解的，当前，你的问题不是去跟你妈较量，而是转换思路如何去应对因为疫情取消面试的网络视频考试。”

这个同学有一个分不清男女的网名：夏天不想鸣叫的蝉，鬼头鬼脑的，我说，那以后我叫你夏蝉吧，他说，好呀好呀。后来，我们通了一个好长的电话，最后，我跟他说，你持续关注动静，我会在这里慢慢回答你给我提出的问题。今天，我们先来说说关于学琴这件事吧，这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还没有微博微信等等这类的社交软件呢。

有一个地方的签名，它无视年龄、无视阶层、无视男女、无视地域、无视时间，真实地表达着人们的情绪指向，每一个人都能在这里搭建自己的精神乐园，彰显自己的个性，结交各类朋友，这个地方叫QQ，“砸钢琴、恨钢琴”，是一个十一岁的小女生2009年夏天在她的QQ上的签名，小女生叫王泳思，那年夏天，她将奉母之意参加中央音乐学院钢琴考级七级的测试。

砸钢琴恨钢琴的大辫子小女孩

记忆和幻想是两件最不靠谱的事。王泳思5岁开始学琴，和所有琴童的母亲一样，王泳思母亲注定具有这样一种真实的心态：别家孩子有的技能，自家孩子要有，而且要更精、更好；别家孩子没有的，自家的也想要有，并为之付出精力、时间、金钱。这只是描述了母亲的状态，而对王泳思来说，她要付出时间、弹不好琴要挨打、考级不通过要体验挫折感，母女俩人承受着不同的折磨。当然，所有的付出都会多少有回报的。记忆中，王泳思弹过舒伯特的《小夜曲》，这是奥地利作曲家舒伯特（1797--1828）创作的一首歌曲，也被改编成钢琴和小提琴曲而广为人知，这是舒伯特最为著名的作品之一，也是他短暂的一生中最后完成的独唱艺术歌曲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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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晚上，王泳思在她的房间练琴，她用完全没有也不可能有感情倾注的感觉弹着《小夜曲》，而母亲却坐在黑暗的客厅里泪流满面，不管怎样，毕竟弹的是舒伯特啊。在一个以音乐爱好者自居的母亲看来，世界上最好听的音乐是王泳思弹奏的。母亲幻想着，总有那么一天，王泳思长发飘飘弹奏着钢琴，那么温婉、那么安静；母亲还幻想，总有一天母亲会死去，没有了母亲的陪伴，王泳思能通过钢琴随时与肖邦与莫扎特与舒伯特为伴永不孤单。

母亲用她的记忆和幻想单方面地认定，学琴的受益者是王泳思，她所做的是把王泳思打造得与众不同、规划得气质和体面。母亲显然把她为王泳思所做的努力当成她自己的显学，高兴地既当学生又当老师、既当研究者又当传播者，乐此不疲，却不知道，母女之间那几年里一直拧巴着，母亲更不知道，快乐和童真是会死的，女生王泳思一到练琴的时候，快乐就死一回，而母亲就靠着记忆和幻想逼迫着王泳思也逼迫着自己。唯一让母亲感到欣慰的是，王泳思弹琴的技艺在不断地提高，母亲心满意足，她担心女儿的健康、学习、练琴胜过担心女儿的玩耍、自由、快乐。

那台没有被砸，却快散架的淘汰了的钢琴

相对于幻想，也许每个人都会对现实提出过高的要求，尤其是母亲们，她们除了给自己，还要给儿女提要求，她们以培养儿童的名义强迫孩子去实现自己的梦想，因此，大人和孩子的关系无一日不在动荡中、无一日不在焦灼中，这动荡不安的后果是可怕的，母亲根本就没有意识到，王泳思是伤心的，她从来就没有喜欢过钢琴，她喜欢画画、喜欢动画片、喜欢跟小朋友玩，那年夏天快放假的时候，王泳思跟同学说：“放假以后我每天要弹六个小时的琴，我还不如去死！”

十一岁以前的小女生王泳思不是一个自然成长的女生，她是一个“基因”孩子，基于以音乐为喜好的母亲的幻想。可幻想就是幻想，王泳思用“砸钢琴、恨钢琴”的QQ签名狠狠地砸碎了母亲的幻想，母亲惊叹，十一岁的女生用词如此简单又如此老道，一个砸、一个恨令母亲清醒：母亲只是一个需要自由需要快乐的普通孩子的母亲。所以，那一年的夏天，王泳思终止了持续六年的琴童生涯，快乐失而复得，而母亲的记忆和幻想却死掉了，母亲悲痛欲绝。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王泳思和母亲快乐地生活着，她想弹琴就弹琴、想画画就画画，健康愉快。死去了记忆和幻想的母亲现在觉得值得，因为如果不快乐，两个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的人也会如同两地分居，哪怕是相依为命的母女俩，就像我和王泳思，她的乳名儿叫Nia妹。

倒尖不兔的夏蝉，倒尖不兔的小莫今天就跟你说这么多哈，这确实是好多年前的事了，下一次，我们再说说砸钢琴恨钢琴之后的事吧，谢谢你的信任，还想告诉你的是，学习艺术你敢不敢把心胸再打开一些，眼光再长远一些，先学会宽容、理解、感恩你的倒尖不兔的妈妈，然后，再学习其他呢？你看，我们也一样，在你们成长的路上，我们一直在学习、在反思、在尽可能向你们靠近。

最后，夏蝉，祝福你，考试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