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明清学霸丨“峭直忠鲠”的李时华

万历十年(1782),贵阳人李时华(字芳麓)乡试中举,累官监察御史、太仆寺卿,“峭直忠鲠,弹劾不避权贵”,致使“百僚震栗”,群小胆寒。其后,他巡按四川、河南、广东及漕运,所到之处,兴利除弊,惩治腐败,深得士民咸赖。
明代中期,矿业兴起,一些宦官见利润丰厚,纷纷走出紫禁城,染指各地矿业的税银,堂而皇之地当上了税监。万历二十七年(1599),御马监监丞梁永奉命前往陕西征收名马货物。按照明制,税监不准主管军队。然而梁永仗着自己是皇帝的亲信,私自畜马五百匹,并招置亡命之徒,命其心腹乐纲出入边塞。

万历二十八年(1600),陕西富平知县王正志向朝廷揭发梁永图谋不轨,同时参劾矿监赵软的不法行径。为表白自己与违法资官不共戴天,王正志速捕了赵钦的同党李英,再将其乱棒打死。在梁永、赵钦眼中,朝廷是自己的天下,岂能让位小小的县令在太岁头上动土?对此,赵钦立即还击,以李英被杖杀之事攻击王正志。万历皇帝听信赵钦一面之词,不问青红皂自,下诏逮捕王正志。给事中(谏官)陈惟春认为这样有失公允,希望万历皇帝收回成命。
李时华时任御史,见到宦官横行,忠臣被诬,决定为王正志讨个公道。经过深思熟虑,他上奏万历帝,称目前已逮捕了广东新会在籍通判吴应鸿、举人劳养魁,以及云南寻甸知府蔡如川、赵州(今河北赵县)知州甘学书等,朝廷都应下旨责令抚、按调查核实,“不得以一人单词,枉害良善”。尽管陈惟春、李时华极力为王正志辩护,但万历皇帝昏庸无能,一意孤行,王正志最终死在狱中。

李时华与宦官的斗争并不以此为终结。自王正志事件后,李时华改变了斗争的策略。他审时度势,利用宦官之间的矛盾来分化瓦解对方的阵营。在任广东巡按时,李时华得知广东税监李凤肆虐地方,民愤极大。而李凤因与新会通判吴应鸿有隙,于是上奏朝廷,将吴逮捕,并将吴的赃银五千余万两及无数珍宝据为己有。珠池监李敬与李凤平素有仇,见此情况妒火中烧,于是装作廉洁奉公的面孔,处处与李凤作对。
李时华十分了解李敬不是良善之辈,手中掌握着珍珠场税监的大权,贪婪凶横,其恶不亚于李凤,每年还从珍珠场中侵吞税银万两,以饱私囊。李时华痛恨这两个蛀虫,见其争斗,不放过这个绝好机会,趁机介入其矛盾,加入了反对李凤的阵营,据实弹劾李凤。
给事中宋一韩亦向朝廷揭发了李凤侵吞赃款的罪行。吏部尚书李戴也极言李凤是造成地方祸患的首恶,为此特赴潮阳鼓噪,激起民众的怒火。粤人得知李凤的恶行时,人人争欲杀之。李时华首劾税监李凤之事,尤为时人称许。都御史温纯在朝廷素有厚望,其“肃百僚,振风纪”,清白奉公的操守,被人视为一代名臣。温纯亦十分忧患矿税为害地方,肆虐百姓。为支持李时华,他特请罢矿税,逮捕李凤等人。温纯疏曰:“自矿税肆害,未有如广东税使李凤所为者,内结粤夷,外钩红夷( 葡萄牙人),图逞私胸,辄开边衅,飞而食人,甚于虎狼,岂止欺孤虐寡,积宝堆珍,如按臣李时华所陈耶。”然而万历帝糊涂固执,始终不愿惩办李凤。

李时华出任四州巡按时,做了一件有利于国家长治久安和地方民族团结的大事:
万历二十四年(1596)七月,播州宣慰使杨应龙起兵反明,随之焚草塘、余庆,掠兴隆(黄平)、都匀,围黄平(今旧州),袭偏桥(今施秉)。万历二十七年(1599)二月,贵州巡抚江东之派兵三千前去讨伐,被其诱歼,江亦此被罢官。之后,杨应龙挥师北上,攻陷四川綦江,歼灭守军三千人,杀明将房嘉宠等。

杨应龙的叛乱危及到西南地区的安定,是年十月,万历皇帝赐兵部右侍郎李化龙尚方宝剑,总督四川、湖广、贵州三省兵马,集十四万大军,于万历二十八年二月十二日分八路围攻播州,经过四个月的鏖战,杨应龙兵败身死。其后,贵州巡抚郭子章疏请将当年“播州侵水西乌江地六百里”归还平定有功的水西宣慰使安疆臣。然而遭到总督王象乾的反对,争议数年后,仍无结果。李时华认为不归还水西地,不仅伤害了贵州少数民族同胞的感情,破坏了民族团结,而且埋下了动乱的祸根,不利于西南地区的长治久安,为此他上疏曰:“征播之役,水西不惟假道,又且助兵。矧(况且)失之士司,得之土司。播故输粮,水亦纳赋,不宜以土地之故,伤宇下之仁。”尚书萧大亨支持李时华的奏疏,朝廷最终同意将原为杨应龙侵占的水西地归还了安疆臣。
在四川巡按的任上,李时华还为该省及贵州人民做了两件大好事:一、四川科举弊端、漏洞甚多,难以遏制,为打击这种腐坏风气,建立良好学风和规范考试纪律,他特在贡院制定条例严格施行;二、鉴于省城贵阳周边县城无县学的状况,建议兴学育才。

其奏疏内款中这么写道:“一曰,议增县学。贵(阳)当开荒草创之初,经制未备,省城故无府,而有府自隆庆元年(1567)始;附郭故无州县,而有州县自近始,规模初定,已俨然省会之具体矣。惟是新贵有县而无学,尚非全制。今播(州)事荡平,诸凡创建,焕然一新,独令首善之地(指贵阳)有此缺典,可乎?谓宜增一县学,官不必添,取诸府、司二学改授一员;廪不必设;取诸府、司二学各拔十名;庙不必建,府学与司学共,近方改于城外,则县学仍府学旧制可也。教官卫含俱全,一转移间,而规制自大定矣。此非臣一人之私言也,地方先后抚、按诸臣皆有此年,独以加廪之难,又不欲割府、司之所有,以是中搁耳。今播事已剿平,何难处此廪饩(xì),应行抚、按酌议详细具奏。”
万历三十一年(1603)八月,朝廷准其所请,始设新贵县学及黄平州学,改普定、平越(今福泉)为安顺、平越二府学。

李时华能诗善文,旧学根基深厚。由于做官的原因,其一生游历甚广,足迹遍及黄河内外,大江南北。广州灵峰山有他的诗碑,南海神庙有他的诗刻,蜀中大地留下了他美丽的诗篇,故乡南明河畔深潭碧波是他梦魂牵系的地方。其在《涵碧潭》一诗中,怀着对故乡山水的真挚感情,将神奇的想象、清新的语言诉诸笔端,热情地讴歌了城南南明河上霁虹桥一带的美景。其诗曰:
一水绕山城,曾将洗甲兵。
秋波涵碧玉,春涨点红英。
龙卧归云湿,犀沉夜月明。
寒潭深万丈,彻底未来清。
李时华官至太仆寺卿,后因年老体衰告归。据《贵州通志·人物志》所载:李时华曾遇见这样一件事:往昔前辈衣锦还乡,入里门必下轿徒步,不得安车舆马炫耀乡人。时某同乡当官归里,李时华坐轿前去拜访,因而被人讥曰:“坐轿垂帘,芳麓李公声价重。”对此舆论,李时华非常不安,反躬自省,不再有此行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