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一声，讨嫌的老邓，走好！——怀念老邓二三事

老邓是作曲家邓承群，他真的讨嫌，前天凌晨，悄没声儿的，没跟吴阿姨讲，更没有跟我们讲，就，走了。

那样一个74岁了还被人称为小仔的才华横溢的老者，说走就走了，可是，说走就走是人家年轻人的事，你凑什么热闹呢？真的讨嫌！

今天，老邓下葬，台里老干处的老王平约我写写老邓，我其实一点儿都不想写，我怕写不好遭老邓吼，他太喜欢吼人了。

那我讲几件事吧，都是事实，老邓总不至于吼我吼得太厉害吧。

1997年年底，那年的冬天好冷，老邓衣锦还乡要在贵州铜仁搞一场优秀歌曲听评会，老邓的作品获得了当年的全国“五个一工程奖”。铜仁好远啊，在玉屏以远，那时候不能直达，我奉命要把几张唱片送过去。匡浪匡浪，老式火车走走停停，好像要大半天才到玉屏。老邓叫了一辆不知道什么小汽车来玉屏接我到铜仁，匡浪匡浪，上车没多久，我大喊：停车，我要吐！那时候，我家Nia妹以还不是人的状态在我肚子里潜伏着，下了车，我哇哇吐得翻江倒海差点没把Nia妹吐出来，一身污汁满脸泪水，老邓远远站在一旁吼：仔哦，咋吐成这个样子！我哭着跟他对吼：我要回家！

看嘛，这不才二十多年，Nia妹也二十多岁了，可，老邓公公，却，走了，我好想大吼：仔哦，老邓，不准走！

1998年，老邓奉命创办FM91.6贵州音乐广播，根本不跟我商量就把我从原贵州人民广播电台文艺部带了过去。体制内有一种风气特别不好，总是按照关系亲疏来判断是非，但老邓是个艺术家，他可不管这些，尽管我挺着大肚子，他仍然把我的节目安排在每天晚上的11:00直播，我提出更换时间照顾一下我，他装得很懂的样子吼我，我不能任人唯亲！我是很生气的，有一段时间没怎么理他。后来，老邓又调回文艺部，我在休产假，老邓打来电话：你跟我回去？我说，好。

2002年，老邓任文艺部主任，我任副主任，给他当助手，他还是喜欢吼人，逮谁吼谁。艺术家嘛，任性，更何况是在专业领域极负盛名的作曲家、指挥家呢！还不是紧他吼。办公室的好多同事被他吼过特别不安逸，我就跟他说，以后你要是看张三李四不顺眼想吼又控制不住自己，你就把我当张三当李四对着我吼，我保证不还嘴。当然，我也是有原则的，有一次，他吼我：莫梅，你一天到晚不把小红她们母女俩教好，尽教她们不学好的，遭你带坏完，我翻着眼皮反驳：老邓，你怎么不吼她们母女俩不教我好的，把我带好呢！

2006年，有一天，他突然鼓起眼睛又开始吼我：你胆子大得很哈，那么大的事情，你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自己决定了，我莫名其妙问，我又怎么了？他吼道：你以为孤儿寡母一个人拖娃娃容易得很吗！我又哭着跟他对吼：你管我啦！后来，很多时候，他说，今天没啥事，你早点走，该去接Nia妹放学了。

十多年前，老邓退休了，我时不常会去看他，讨他吼。最后一次见他是今年国庆“贵州恋歌”大直播的头一天晚上，敬源火急火燎地打来电话寻找《贵州恋歌》的伴奏版本，没有收捡的我直奔老邓家去寻摸，他肯定有。老邓已经病了一段时间了，那天晚上我去的时候，老邓坐在一根木头小板凳上低着头唉声叹气，我不行了，看医生也没用的。他很悲观，不见人不出门不看医生，这让我感到很惊讶，那么跳跳站站的老头，在病痛面前的妥协令人心痛，这次见面，他，没吼我。取了唱片走的时候，我对着他吼：老邓，起来，送我到门口！吴阿姨说，对，莫梅，你好好吼他，他现在连家门都不愿意走出去，老邓说，我累得很，走不动。

爱吼人的老邓其实内心是柔软的，很多人熟悉的那首《情姐下河洗衣裳》是老邓收集整理改编的歌曲，而我记忆深刻的却是他创作的另外一首荡气回肠的歌曲《到乌江去，听涛！》，关于老邓的艺术成就，我记不住，太多。业内，大家都比我更了解。

前天，爱吼人的讨嫌的老邓走了，很安详，我猜，他是在创作中走的，我借他的唱片还没有还他，是个念想。

今天，老邓下葬，我不去，我害怕生离死别。在心里大吼：讨嫌的老邓，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