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山漫记∣《矩州风物--贵州大山的骄傲(二)》

综合广播 | 2021-03-12 10:46

作者:涤之

诞生之地兮 黔北 播 州

成长之处兮 播州 骊 龙。

大山之儿郎兮 背上书包进学堂

放下书包兮 背柴放牛 打 猪 草

快乐何所以兮 读书 读书 读书

书中自有充饥食兮 书中自有 阔 天 地

读书何以得长兮 努力 努力 努力

努力之等待兮 机会 机会 机会

不懈努力准备兮 机会来 寻 我……

——题记

一片丹心报九州

刘丛强在日本,无时不在思念着祖国。他和夫人胡智慧有着共同的心愿:

“是祖国养育了我们,知恩必须图报。”

“国外的生活待遇再优厚、工作条件再好,毕竟不是自己的国自己的家,做什么想什么都没有主人翁的感觉,研究出来的成果也是属于外国的。”

“我选择了科研,我的事业在中国;出身不可选择,我爱我的国家。”

刘丛强厉兵秣马地准备着,寻找一切回国报效的机会。

说来令人欣慰,因为不断努力,感觉这一生总是“很顺”的刘丛强博士,又遇到了让他“更顺”的大好时机。

什么叫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你准备好了,一不小心,“回响”来啦——

1994年,中国科学院启动了一项高目标、高标准和高强度支持的人才引进与培养计划,即"百人计划"。20多年来,"百人计划"为中国科学凝聚和培养了大批优秀人才,其中从海外引进的杰出青年人才上千位。该项目原计划在20世纪的最后几年中,以每人200万元的资助力度从国外吸引并培养百余名优秀青年学术带头人。然而,在这支队伍中,优秀的学术带头人相对缺乏,真正一流的、在国际上有一定知名度的年轻科学家仍然寥寥无几。因此,加快吸引、培养和造就一大批优秀的年轻学术技术带头人就成为中科院上世纪90年代科技队伍建设的重要任务。

祖国母亲是不会忘记她在海外学成、建功的儿女的,她时刻记挂着他(她)们。

1993年夏日的一天,日本著名的理化学研究所会议厅里,一群中国学者们正专注地悉听着台上来自祖国的专业人士讲述中国当下各领域建设的进展、以及祖国对科技人才渴求的召唤……

台下的刘丛强博士一字不漏地听着祖国日新月异的发展、变化,以及求贤若渴的详尽需求。“祖国的需求就是我的愿望!”刘丛强激动地介绍了自己。在询问了中科院“百人计划”的要求、以及回国工作的安排、夫人的工作安排、小孩的入学等情况后。身在日本心怀祖国的理学博士刘丛强急切地渴望着回到自己的祖国、报效自己的国家。刘丛强即刻申报了祖国的“百人计划”。

为了回国,刘丛强坚定地放弃了日本很好的科学研究环境,他知道,虽然科学研究没有国界,但祖国更需要他,家乡更需要他。

在日本,由于在科研方面的出色表现,刘丛强在日本博士毕业不到三年便获得为了日本国立电气通信大学化学系副教授职称;他的导师,世界著名的地球化学家增田彰正诚挚地挽留心爱的学生;直到1996年刘丛强都决定回国了,增田彰正先生仍然还在为他在日本争取更加优越的待遇和更好的科研条件。当时刘丛强的夫人胡智慧女士在日本也有着一份待遇优厚的工作,女儿还未满10岁,基本上就是一个日本小孩子。刘丛强一家回国就意味着:一切从头再来。

对此人生重大的选择,刘丛强是这样说的:

“来自祖国的关爱让我下决心回国工作。尽管离开多年,也没有领取工资,我原工作的中国科学院地球化学研究所仍然关心我的工作、我的职称等待遇。我1991年在日本拿到博士学位到日本理化学研究所任基础科学特别研究员时,当时中科院地化所的所长欧阳志远先生还关心我的职称,考虑给我在国内申请教授职位。1993年欧阳志远老师在中科院地化所召集学术委员会和职称评定委员会讨论确定给予我正式教授职位,并向国务院直接申请了博导,我就破格同时得到教授和最后一批由国务院学位委员会批准的博士生导师了。那时候,获得博导不容易,是要经过全国严格评审的哦!这些都是地化所领导、老师对我的鼓励、鞭策。我一生都感谢他们对我的栽培,总是以宽宏阔大的胸襟关怀、包容着我,他们希望学生回来,为祖国服务。

还有一个促成我下决心回国工作的原因,自己是中国人,自己的家在中国,回国工作才有做主人的感觉:1994年初我在日本拿到副教授,外国人、特别是中国人,在日本能拿到副教授相当不容易,当时在自然科学领域的外籍人拿到日本大学的正式教授职位几乎没有。我的工资及其他待遇与日本副教授完全一样,同级的日本同学们甚至是高两届的师兄们中也没有获得副教授位置的;他们在自己的国家都没有得到,而我却获得了副教授职位。直言讲,日本人里还是有嫉妒我的。另外,日本的教育缺乏正确的历史唯物主义观,教科书没有正确讲述中日战争等历史,经历过战争的日本老人们痛恨战争,珍惜中日友好,而日本年轻人中则有不少不懂历史和不关心发展中日友好关系的。时间长了,工作生活中都会遇到不友好的言行。比如日本同事们常常会问我,‘刘桑(刘先生的日语称呼),你什么时候回去呀?’听到这些话,你觉得会很难受不?尽管我已经是国立大学副教授了,享受日本大学正式副教授的一切待遇,但同样有寄人篱下的感觉。

我是科学院派到日本学习的,自己的国家需要自己,坚信在祖国有我用武之地,为什么不回去?就好像我小时候家里穷,到别人家里去玩,在别人家或亲戚家吃好的、玩人家玩具,尽管人家是真心对你好,但是天黑了,你是一定要回自己家的。自己家穷、吃不饱都没关系,那是自己家;高兴呀、自由呀!怎么着还是自己家好。”

回家去,我的家在中国,我的母亲在中国;我要回去报效我的祖国,我要回去孝敬我的母亲!我的国家需要我,我要回去!刘丛强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祖国母亲敞开怀抱拥进了远航归来奔向自己的儿女。刘丛强博士自豪地成为了中国第一批“百人计划”的实践者。

1995年10月,国内接待刘丛强全家的准备工作基本就绪。由于刘丛强在日本国立电气通信大学化学系副教授的阶段性教学和研究工作需要完成,自己带的学生亦还未毕业,虽然归心似箭,但刘丛强认定:必须在日本圆满地结束研究项目的工作,争取获得更好的成果后回国。言必信行必果,这是中国的祖训,亦是刘丛强的信条。至此,一向理解、并支持丈夫刘丛强的妻子胡智慧女士,辞去日本的工作,带着不满10岁的女儿,先行回到了祖国。

在日本工作生活了十年的胡智慧女士,只身带着孩子回国后,面对自己工作的安排、女儿入学等一系列新情况、新环境、新问题,确实有些黯然。但谁也想不到,有着娇美柔弱外表、内心却坚韧倔强的胡智慧,骨子里亦有着中国共产党党员不怕苦、不服输的精神,她执拗地鼓励着自己:怎么说我也在异国他乡摸爬滚打近10年了,这点困难还难得到我?何况还有领导和同事们的帮助呢!胡智慧女士选择了笑对困难。

胡智慧回国后被分配到“中国科学院文献情报中心”从事科技情报研究和期刊编辑工作。一项全新的任务,一个陌生的环境。胡智慧要适应新环境,探索新路子,还要将女儿刘頔的“日本小孩”称谓还原为“中国女儿”的骨血,担子着实不轻哦!

刘丛强与胡智慧的女儿刘頔,三岁就随父母到了日本,在日本读小学到四年级,因为是在日本长大,会说一口流利的日语。虽然刘頔在“呀呀”学语时刘丛强夫妇就教她学中国话,但刘頔一和日本小朋友玩时,就尽说日本话了。刘丛强夫妇总是教导女儿,不能忘记自己是中国人,亦从来没有放松对她的母语教育。但是,当不满10岁的刘頔随母亲回到中国后第三天的小学四年级入学测试时,面对老师出的语文题,一句都听不懂。刘頔只能呆呆地看着老师。伫立在窗外观望的胡智慧,焦急、无助,只有悄悄地抹眼泪。刘頔语文交了白卷,学校建议她留一级,刘頔摇摇头:“不降班,跟着学,一定能赶上!”父母的基因和言传身教在刘頔身上发挥了巨大作用。

上学的头几天,刘頔面对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同学、陌生的老师,一切都好陌生。连最起码又是最重要的语言沟通都成了障碍,怎么不令原本活泼的小姑娘变得沉默寡言?由于听不懂老师的讲课,刘頔回家后气馁得哭了好几次。才10岁的孩子哦!胡智慧心疼地抱着女儿抹泪。父亲、丈夫不在身边的俩母女哭够了,擦干眼泪,从头来!从此,胡智慧不到6点就起床,变着花样给女儿做早餐,与女儿共进早餐,送女儿上学,站在校门口看着女儿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才哽着喉咙转身去上班;中午,胡智慧端着饭盒去学校,陪女儿吃完后随即送女儿去老师处补课;下午一下班,胡智慧就往学校跑,同学们都回家了,只有女儿留下来补课。日复一日,母亲站在窗外陪着女儿听老师讲课。天黑了,母女俩回到家随便吃点饭,继续补课。在这周而复始的“三点一线”里,中国女儿刘頔,小学三年没睡过一次午觉,没休过一天假日,每天学习12小时以上,小小的中国女孩刘頔从没叫过一声苦。终于,天道酬勤,一个学期下来,刘頔的语文、数学均达到了七八十分。刘頔跟上了班级的进度!可刘頔不满意自己的成绩,她要作父母一样的人,一定要力争班上前几名。在母亲日夜的陪伴照顾、父亲远隔重洋的关怀、老师和同学们的帮助中,刘頔一天天快乐茁壮地成长着。

在那些阴郁几近绝望的日子里、在那些枯燥而顽强学习日子里,妻子胡智慧女士与丈夫刘丛强电话交流,则总是报喜不报忧;妻子不愿意北京家里的“琐事”叨扰了独在日本搞科研工作的丈夫。而远在扶桑的刘丛强,则按捺住自己刻骨的思乡之情,亦继续全身心地投入他的地球化学研究工作中,不断取得优异成绩,发表了多篇高级别的国际地球科学期刊论文,并前后获得了来自祖国的各类奖项:

1990年8月中国岩石矿物地球化学学会候德封奖(中国西部(东部)新生代火山岩的同位素以及微量元素地球化学013号);

1993年5月破格晋升为中国科学院地球化学研究所研究员,并被国务院学位委员会批准为博士生导师;

1994年8月获国家地震局科技进步奖二等奖(排名第7,中国新生代火山岩年代学与地球化学,证书号922804)

丈夫刘丛强在日本的成绩不断鼓舞着妻子胡智慧女士。胡智慧时时告诫自己:不能给组织添麻烦,更不能依赖于丈夫的荣誉提条件。胡智慧是中国共产党党员,她认为,做什么事都要言必信、行必果;既然接过了编辑工作,就一定要做到最好。后来居上的胡智慧开始了百折不挠地曲折奋进。为了提高自己的政策水平、文学修养和文字功底,胡智慧抓紧时间学习管理科学、科技政策及编辑、出版、发行等领域的基本知识。胡智慧每天紧张地工作学习后,还要辅导女儿学习,安顿女儿睡下后,接着开始加班。

万籁寂/ 皎月空/ 断续虫鸣断续风/ 依稀约闻夫君唤/ 不觉应声向九重//

每当胡智慧在加班之余的“夜半三更无人时”就会不自觉地想起鹣鲽情深的丈夫刘丛强。丈夫一个人孤身在异乡生活得怎样?身体可好?可有生病?对丈夫的思念、牵挂,总是让胡智慧柔肠百转,夜不能寐。可再是柔情似水,佳期还如梦哦!眼前陪伴胡智慧的,只有昏黄的灯光与不懈跳动的键盘。

同样思念着妻女的刘丛强,何尝不是“一水相隔两地秋,寒鸥飞尽水悠悠”的不尽相思呢?只有将在日本工作好、研究有成果的利好消息不时传递过来安慰、激励不懈奋斗着的妻子与女儿。有了丈夫倾心的关怀、鼓励与成绩的鞭策,胡智慧带着女儿,一步一个脚印、全身心地投入生活、学习、工作。胡智慧不仅出色地完成了工作任务,还作为科技部主办的《中国基础科学》杂志的副主编和主创人之一,总体策划了12期科技期刊;担任责任编辑16期;编辑出版了20余万字的稿件;撰写、发表了8篇专访文章……胡智慧女士因工作出色,于2016年晋升为中国科学院情报中心的二级研究员。

女儿刘頔也在母亲贴身精心的陪伴、父亲传递的关怀与成就的鞭策以及自己坚持不懈的努力下,考上了北京的重点高中。

多美的妻子,多好的女儿呀!

“我女儿在日本长大,等于就是个日本孩子。回到中国一切都得从头学起。照顾家庭和孩子,我夫人太不容易啦!”若干年后,刘丛强说起那段一家人远隔重洋的异地生活,仍然还抑制不住眼眶红红地哽噎低回,

1996年10月,刘丛强完成了在日本的研究任务,辞去了日本国立电气通信大学化学系副教授的职务,乘上了回祖国的飞机。一下飞机,他抑制不住地热泪盈眶:母亲啊,我离开你太久啦!可是,我内心的灵魂,一直是与您在一起的呀!我回来了,回来啦!母亲!

阔别祖国十年的刘丛强回来了!当他看到女儿长高了,学业进步了,妻子却消瘦许多,刘丛强倏地就潸然泪下,无语凝噎。都说“丈夫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是呀,心疼?感激?自豪?欣慰……今朝都到眼前来!

在日本做研究10年才回国的刘丛强深切地感觉到:是国内宽松稳定和对海外学子热情欢迎的环境,保证了妻子、女儿在国内的工作、学习。娘俩生活过得虽紧张,但却风生水起。有了祖国无微不至地关怀,才让他无挂无碍地在日本完成了研究工作。刘丛强全家幸福的团聚,让他欣慰他回国回对了。毕竟,这才是自己真正的家啊!比翼齐飞的刘丛强、胡智慧夫妇俩,终于异地同心地圆了他俩的回家报效祖国梦。

“真的,回国工作不是为了挣钱,是为了找到自我、发挥自我,相信只有在自己的国家能实现自我。回国后作为“百人计划”人才,科学院政策规定我可以比所长还多拿一千元的工资,这是当时的科学院对海外归国人才的优厚待遇。但若只是为钱,那我在日本每个月的工资和国内比,国内的工资就少得太可怜了。但是,自己的国家穷,可还给我们这么好的待遇。国家这样培育你、关怀你、重视你,回国帮你先行解决了妻子的工作、女儿的入学、住房等问题。人是需要感恩的,回国与回家相同,报父母恩报国家恩,学成应该回国工作呀!”刘丛强朴实地说。

回到祖国后的刘丛强感受到了莫大的光荣:“中科院学部主席团执行主席周光召先生还请我吃了两餐饭,中国科学院学部主席团成员、地学部主任徐冠华在办公室边谈工作边一道吃了盒饭。那时候你觉得:国内对我们这些海外归来的学子是多么地热情和关心,真是极大的鼓励。”

归国后,刘丛强博士被安排到刚筹建的中国科学院地球物理研究所现代地球科学中心任研究员。在此中心(北京)作研究员,是中国大多数学地质与地球化学专业人员心仪的研究之地,刘丛强真是又感恩又高兴,信心百倍地投入了新工作。

刘丛强在日本攻读博士学位期间主要从事地幔地球化学研究工作,特别是对中国大陆所产玄武岩及其中来自地幔的超基性岩石包体的元素地球化学和同位素地球化学的研究,算是当时最早进行这方面研究工作的研究者之一。刘丛强通过研究地幔成因巨晶矿物和玄武岩之间的稀土元素分配规律,证实了稀土元素分配系数大小与离子半径呈抛物线变化关系,发现最佳离子半径与压力有关,元素置换的晶格能变化是导致上述现象的主要原因,最早提出地幔不同深度成因的玄武岩具有不同轻/重稀土元素分异。主要成果发表在重要国际地球化学期刊上,被《Nature》等期刊引用数百次,获得权威专家的广泛赞同。同时,刘丛强较早系统利用微量元素和多种同位素地球化学方法研究了中国新生代火山岩和地幔包体及其源区地幔地球化学不均一性及地幔端元特征,首次通过微量元素和Nd、Ce同位素联合的创新应用,证明EM1富集地幔形成与古板块俯冲有关。成果获贵州省科技进步一等奖。国内《中国火山》等专著多次引用,并把有关研究成果列入中国火山岩研究简史中……

在任日本基础科学特别研究员和后来的国立电气通信大学化学系副教授时,刘丛强同时又开展了另一新的研究方向,即地表地球化学研究。主要研究我国西北沙漠成因、黄土高原物质来源、黄土的古气候记录以及大陆地壳形成机制等。这些工作为后来刘丛强从地幔地球化学研究转向流域过程地球化学和喀斯特环境地球化学的研究奠定了坚实的工作基础。

喜一切静好,悉工作又变!

中国科学院又指派给了刘丛强更具挑战性的工作。1997年6月,刘丛强服从组织安排,告别妻女,只身来到当年他就读硕士研究生的“中国科学院地球化学研究所”就任常务副所长。

刘丛强心怀抱负地接受了到中科院设在贵州省贵阳市的“地化所”工作。当然,这也意味着刘丛强才团聚的一家三口,又要天各一方。

“爸爸别走!爸 爸 不 要 走……”

从幼小的女儿第一次拉着刘丛强的衣角,泪眼婆娑哀求开始。这离别的情景就成了刘丛强前半生面临最多的场景。可是,对于早已决心献身地球化学科研一辈子的地化所常务副所长,长期独自工作在贵阳的刘丛强,这样的场景却无数次出现在家门口。每次与妻子女儿分别,刘丛强总是一边亲吻着女儿的小手,一边轻轻掰开,一边还擦拭着女儿的泪珠,硬着心肠转身离去。

“等我在地化所结束12年的工作回到北京,女儿都大学毕业了!不跟我亲近啦!”刘丛强后来一提起对女儿的歉疚,仍止不住地声音低婉。“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奋战在祖国第一线不辞劳苦的科学家,也是柔肠百结、有着天伦之情的平常人哦!

天降大任于斯人

1998年7月,42岁的地球化学博士刘丛强,从常务副所长受命接任了地化所第六任所长,这一上任,就任了三届。

在中国走仕途,一般遵循从低级向高级一步一步前进的规律,只有极少数人能被破格起用或提升,而中科院地化所所长刘丛强就是这样的极少数人之一。实际上,中等身材、戴着深度近视眼镜的刘丛强只是个一门心思做学问的书生,大学毕业后读研究生,接着留学日本读博并在日本工作多年,直到成为日本国立电气通信大学化学系副教授,从未想过要做官,也没做过任何官,可科学院领导就是选中了他,成为了“中国科学院地球化学研究所”所长,这应该是与刘丛强的科研成绩、为人做事分不开的。

作为主持地化所全面工作的所长,不仅分管科研处、人事处、环境地球化学国家重点实验室等,并全面组织地化所的各项工作。同时作为研究员,刘丛强还要积极争取课题开展研究工作,指导硕士生和博士生;多项工作、多重身份的刘丛强秉承他一贯的学习、工作作风:勤奋努力、一步一个脚印、脚踏实地做好、完成好当前的每一件事,对生活、对人、对工作认真负责、多为集体做贡献的理念,开始了他的新官上任。

一走上地化所领导岗位,“一介书生”刘丛强博士顿觉自己身上的责任重大,如何让这个曾经享誉国内外的老所再创辉煌?由于地化所在上世纪八十年代部分搬迁广州和小部分搬迁西安,走的多数是精干力量,留下了较多的后勤队伍与弱势研究领域单元的队伍;刘丛强接任所长时全所具有博士学位的研究人员只有7位,地化所因部分搬迁造成人才队伍极度不足。显然,如何赶紧培养人、留住人、吸引人和用好人才是重振地化所的关键。为了统一全所认识,刘丛强在全所广泛讨论地化所发展的战略策略、特别是如何建设优秀的人才队伍方面争取达成共识。他以学生的身份,广泛征求过去曾经是他的老师辈的职工们对地化所将来如何发展的意见;以同事的身份和同辈的职工们探讨地化所发展的各种困难和瓶颈问题;以老师的身份和研究生、特别是即将毕业的博士研究生们足膝谈心,讨论如何在地化所发展、为地球化学事业做出自己贡献。为了让更多的博士毕业生留所工作,刘丛强还用自己差不多一个月的工资定了四桌饭,请研究生们聚餐,表达地化所需要人才的迫切心情。刘丛强作为所长对地化所发展的关切行动、对人才求贤若渴的感人举措,成功地为他后来实施“事业留人、待遇留人、感情留人”的人才举措奠定了成功的第一步,为后来他三任地化所所长稳定发展地化所做了很好的铺垫。

刘丛强任地化所所长初期正是中国科学院开展全面深化改革实施知识创新工程的时候,各个研究所进行自身的长远发展地位、凝练学科方向、精兵简政优化科研的管理人才队伍、重组科研机构、改革推进研究所进步,同时带来各种矛盾和阵痛;所长的管理压力在改革中尤其突出,但刘丛强带领所领导班子成功地走过来了。

刘丛强接任地化所所长时,地化所的科研和管理机构延续了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地化所分所时的庞大臃肿结构:300人的所有13个实验室(处级)和近10个处级行政管理处室。由于分所使得较多的实验室名存实亡,但“县团级”的实验室主任还在。适应新的发展,精兵简政、科学重组科研和管理机构是必要的,但也是最难的,因为需要“剥夺”不少人的官位呢。历史就是这样告诉我们的,改革犹如革命,有赞同改革就有反对改革的,将改革进行到底就需要坚强的意志、大无畏的精神、自我牺牲的勇气和为实现正确目标的坚定理想信念。刘丛强正是秉持一心为所而大胆改革的精神,无数次的思想工作让多数人接受了地化所的改革方案:将地化所的所有科研机构精简成四个实验室和一个研究中心,将地化所的行政机构精简成4个管理机构。于1999年底,地化所因为改革到位较早进入了中国科学院的知识创新工程,获得了科学院的大力支持,也争得了大力发展的好机会。

刘丛强对地化所有相当的感情是真的、地化所有相当的困难是真的、地化所的人际关系相当复杂,亦是真的;要搞好、要出成绩,就必须处理好方方面面的关系。刘丛强一项一项地梳理:创新工程基地内与基地外的、从事科研与从事管理和后勤服务的、老同志与年轻人的、退休的与没退休的等等等等。

“不论是在职的还是退休的、不管是任职干部还是一般职工、问题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上的,只要是来反映问题的,我都认真听取积极解答和解决。地化所进入知识创新工程人和没能进入创新工程的人的待遇不同,与其当时大家的工资讲这个差别的确有天壤之别的感觉呢。我们现在政策好了,年轻人的工资待遇好,可老一辈退休的,因为原来的国家政策、福利待遇都会差一截,当然会不服气。对待老一辈科技人员不能像甩掉包袱那样一扔了事,他们曾经为中国科技发展做出了很大贡献;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没有他们就没有地化所。他们年轻时,国家投入低,待遇低,现在他们年事已高,国家增加投入,年轻人赶上了好时机,就简单地把他们推向社会,国家社会保障体系又没有建立健全起来,是不公正的。将心比心,我们的政策必须解决这些问题,慢慢地,所里的空气逐渐和谐了。”

刘丛强所长人同此心的情怀,敦促他想尽办法,不同层面地解决了这些老同志的问题,得到了老同志们的认同。

“这么大的地化所,肯定有意见相左的人。有的人来吵闹,我就首先相信他的确有困难或遇到不解问题,听他的诉求,不管是工作上的还是生活上的;你说,世界上哪来那么多坏人呢?你先认为他是好人、拿他当朋友,站在他的角度思考他反映的问题,问题就好解决多了,他就肯跟你交心。慢慢地,他相信你了,好多事就好办多了。”

作为科研单位的一所之长,刘丛强不仅在管理上尽心地做好了管理工作,在科研上亦强调科技创新、更新科学观念,强调科研人要有一点创新精神,要树立创新意识,强调要审视昨天,耕耘今天,开创明天,要做出新的更好的科研成绩。

1966年就成立的“中国科学院地球化学研究所”在涂光炽、刘东生、欧阳自远等老一辈科学家的领导下,30多年来取得了诸多举世瞩目的成果。而面对这曾享誉国内外的老所,如何再创辉煌,刘丛强所长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肩上千斤重的担子一个人挑的困难。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刘丛强与党委紧密配合,依靠全所的力量,发扬地化所优良传统,开拓创新,借鉴国内外科研单位的先进经验,调整学科方向,整合研究力量,确定新的奋斗目标,并分解、落实到每一个群体、个人;新建、改造、美化地化所园区,给大家带来身心绿色的工作环境。

刘丛强所长的一系列新举措、新动作,振奋了所里的同志们,大家一起努力,给地化所带来了新气象、好成绩。

群雁高飞头雁领。1996年8月,刘丛强获得了国家杰出青年科学家基金资助,带领大家开展地球化学研究前沿领域之一的固体-流体相互作用中的微量元素分配的研究;1998年,刘丛强作为当时最年轻的国家攀登计划项目首席科学家组织国内同行开展地质流体作用项目的研究,这些项目作为牵引,影响或推动了地化所乃至国家有关新兴研究领域的发展。

环境地球化学国家重点实验室,是刘丛强任地化所所长时地化所唯一的国家重点实验室。该实验室的前身为1974年正式组建的我国第一个环境地质研究机构,即中国科学院地球化学研究所环境地质研究室,在建立发展过程对我国地方病区的地质环境调查和地球化学病因研究、环境污染规律和环境质量研究、对我国北京西郊环境质量评价和京津渤地区污染规律和环境质量的研究作出了重大贡献,起到了引领作用。随后在全球变化、环境界面地球化学和环境记录研究新领域等方面也开展了创新引领的研究,在我国建立和发展了环境地球化学这一学科。1989年由国家计委批准利用世界银行贷款在研究所环境地质研究室的基础上组建环境地球化学国家重点实验室,1991年中国科学院批准正式对国内外开放,1995年10月建成并通过国家验收。刘丛强在任地化所所长之前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深部地球物质的地球化学研究,由于该环境地球化学国家重点实验室发展的需要,刘丛强义不容辞大尺度转变自己的研究领域,担任该环境地球化学国家重点实验室的主任,带领大家开展以西南生态和环境问题、如西南山地石漠化、西南地区常见的地方性疾病环境起因和环境变化记录等的研究。

西南广大喀斯特地貌地区生态环境条件不好,特别是较多地区发育发展的石漠化问题严重影响了西南地区的社会发展。石漠化是“石质荒漠化”的简称,指在喀斯特脆弱生态环境下,因人类的陡坡开荒等活动造成的植被破坏、水土流失,致使土地生产能力衰退或丧失,地表呈现类似荒漠景观的岩石逐渐裸露的演变过程。这一名词最早由中科院和贵州学者联合提出,中国媒体称“石漠化”为“土地癌症”。中国“石漠化”地区分布于贵州、重庆、云南、两广等省域,以贵州为中心。中国“石漠化”地区也是相对贫穷落后的地区。

刘丛强说:“中科院地化所生在贵州、发展在贵州,研究所的研究应该从两个出发点开展,一是科学问题突破,为基础科学进步做贡献;二是为国家和区域发展做出贡献,解决国家和地区的社会发展问题。地化所的环境地球化学国家重点实验室应该积极开展西南喀斯特地区的石漠化问题的科学研究。”在刘丛强任该国家重点实验室后,调整实验室的科学研究方向,面向西南的生态环境问题开展长期、系统和综合的科学研究,正式“转业”从地球深部物质转到地球表面喀斯特地区的研究。

经过数年的努力,刘丛强带领的环境地球化学国家重点实验室在面向西南喀斯特地区的生态环境问题的研究做出了受到国内高度关注的成绩,并于2007年成功获得国家科技部“973”项目的支持,他主持了中国第一个针对石漠化基础研究和治理的国家重大基础研究计划项目,即“973”项目,该项目及其之后的基础研究和应用研究对中国石漠化治理产生了重要影响。地化所的环境地球化学国家重点实验室从此将西南喀斯特生态环境作为主要研究对象,在喀斯特系统科学和喀斯特综合治理基础理论研究方面做出了国内国外具有重大影响的研究成果。

刘丛强在石漠化过程和综合治理的基础研究中,发展了中国的地表地球化学研究,特别是喀斯特流域生物地球化学过程及其生态环境效应方面的研究应该是我国开创性的研究工作。从2000年开始,刘丛强就战略性地布局了喀斯特系统各子系统(如大气圈、水圈、土壤圈、生物圈、岩石圈)之间相互作用的关系的研究,其中重点从不同地球表层地质和生态系统之间的相互作用研究中悟出喀斯特地区或流域物质的生物地球化学循环和生态环境变化之间的关系,理解科学问题的同时最终为日益恶化的喀斯特地区生态和环境的治理服务。

几年后,刘丛强及其团队在地表地球化学领域取得卓越成就,这些研究也是国际上所关注的研究工作,如美国科学家们提出地球关键带科学的概念,旨在将地球表层各个子系统或单元作为一个整体来加强多学科交叉和综合集成的系统科学研究。对此,刘丛强说:“地学本来就是一门系统科学,因为地球是一个系统,地球内部和外部、地球内部各子系统之间、地球表层各子系统之间更是如此,相互联系相互影响,不能孤立看问题进行研究,将我擅长的地球化学研究理论和技术方法,并应用系统科学观念来研究解决地表生态环境问题和相关的科学问题,我觉得很有意思,当然也更有理论和实践意义。”

2000年8月,刘丛强作为首席科学家,启动了中国科学院重要方向创新项目“西南乌江流域物质的水文地球化学循环及其环境效应”;2004年11月,刘丛强作为首席科学家启动中国科学院重要方向创新项目“喀斯特典型小流域土壤-植被系统生源要素的生物地球化学循环及其生态环境效应”;2006年至2010年,刘丛强为负责任启动中国科学院海外合作伙伴计划“地表地球化学过程与环境效应”的研究;2006年至2010年,刘丛强作为首席科学家承担了我国第一个研究喀斯特生态环境问题的国家重点基础研究发展计划项目(“973”项目),即“西南喀斯特山地石漠化与适应性生态系统调控”的研究;2007年至2010年,刘丛强为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重点项目“乌江水能开发对流域水环境影响的因素辨识及其表征体系研究”的负责人;2008年至2010年期间,国家基金委创新研究群体项目“西南喀斯特流域物质循环的生物地球化学过程与生态环境效应”的负责人为刘丛强。

这些研究,让刘丛强逐步形成了他在地球表层各圈层相互作用及其全球和区域环境变化研究方面的系统理论研究成果,并让他近年进一步更系统更综合地提出表层地球系统科学的研究方向。比如,他建议将我国西南喀斯特地区作为一个完整的地质与生态系统来进行研究,研究这个完整系统中各子系统之间的相互作用和系统的运行规律。这是刘丛强先生说的“喀斯特系统科学”。

据不完全统计,刘丛强至今发表国际SCI论文350余篇,合著专著5部,作为第一完成人获省部级科技进步一等奖2项,成果受到国际国内同行高度关注。

刘丛强在从事地表(无机、有机和生物)地球化学过程、物质循环及其生态环境效应的研究:环境和生态系统的变化与(自然或人类活动干预下)地表各圈层内及相互之间物质的生物地球化学循环密切相关。针对这一核心科学问题,在结合其它学科理论和研究方法的基础上,充分利用元素和多种同位素地球化学示踪和化学计量学理论和方法,主要对我国西南喀斯特生态系统中岩石-土壤-植物-水-大气界面生物地球化学过程和流域物质循环开展研究领域一路走来,不声不响,获奖无数,还真是令人瞩目、景仰。

2011年11月,从事西南喀斯特生态环境问题研究的刘丛强,在贵州省第四届科技大会上荣获“黔灵科技贡献奖”。刘丛强将获得的奖金100万元人民币悉数捐给了课题组做研究基金。

刘丛强担任地化所所长三届12余年,也是地化所科研事业快速发展和走出低谷复兴发展的12年:地化所从他上任到卸任时,全所职工中只有8名具有博士学位到近100名具有博士学位;从拥有一个到拥有两个国家重点实验室;纵向国家科研经费争取能力大幅提升;建设的科研平台进入国内甚至国际一流。

对于不断获得的成就和诸多奖项,刘丛强说,每取得一项成绩一个进步,都是我和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也是地化所发展和我本人科研工作中的一个新起点,无论是单位或我个人,求发展是始终的,成绩进步是临时和阶段性的,将来有更多的责任、更高的目标,需要加倍的努力和拼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