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喜交集才是皆大欢喜,“上海影视四季沙龙”探讨喜剧的深度
曾经,足智多谋的热心人“滑稽王小毛”,以一口苏北腔的上海话“走街串巷”,王汝刚无人不知;曾经,五六部海派情景剧火热打着擂台,《老娘舅》“称霸”上海荧屏长达12年之久,李九松家喻户晓。
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海派喜剧似乎再没能推出真正具有市场号召力的作品和明星,“东方卫视”更因为在多档喜剧类综艺节目热捧多位东北笑星被调侃成“东北卫视”。12月8日,杨立新、王汝刚、闫学晶、方芳、张建亚、杨俊蕾、曹可凡、汪远、俞亮鑫、赵屹鸥等影视剧的创作者、评论家,在编剧王丽萍的组织下,齐聚“2020上海影视四季沙龙·冬”,梳理“情景剧、喜剧、短剧”创作规律,探寻海派情景喜剧未来出路。
好作品有多缺失? 30年来难觅又一部《编辑部的故事》
从《编辑部的故事》《我爱我家》到《都市男女》《武林外传》,再到《老娘舅》《红茶坊》,哪怕是毁誉各半的《爱情公寓》,情景喜剧可以说陪伴了好几代观众的成长。但渐渐,这类作品难见荧屏,而在电视、在网络,东北喜剧则异军突起,《乡村爱情故事》《刘老根》等长演不衰。
《武林外传》海报
一方面,人民需要喜剧。“开心麻花”大电影一部又一部,沈腾和马丽从春晚一直火热到银幕;腾讯视频的“脱口秀大会”捧出了李雪琴,笑果文化线下演出一票难求;甚至靠着几句逗趣的上海话,上海沪剧院青年演员徐祥一条抖音便能攒下超过8000万点击。但另一方面,市场奇缺作品。“2020年,湖南卫视推出季风剧场,走精品短剧路线,目前收到303个项目投稿,情景剧只有2部,喜剧只有8部。”湖南广电旗下芒果TV影视剧中心文学总监朱丽美带来一组数据。最终得以推进的2个项目中,有一个还是古代搞笑甜宠类型的,难以看作完整的喜剧。“我们对喜剧的定义要有悲凉的底色在,但现在的项目更多为了搞笑而搞笑。”朱丽美分析,这源于当下年轻编剧更多成长于网络,很少走出房间感受真实的社会生活。上海文化基金会副会长陈东也认为,写喜剧的人,要做时代的、人性的、生活的观察者。
好剧本有多难得? “贾志国”在厕所里看完《我爱我家》
好剧本有多难得,《我爱我家》中贾志国的扮演者杨立新很有发言权。当年没怎么演过喜剧的他起初还有些犹豫,“先看剧本,觉得好看就做。”英达说。杨立新捧着剧本回了家,看了没几页,就禁不住躺在床上哈哈大笑,一旁妻子不乐意了,“明天还要上班呢”。杨立新憋住笑,在被子里浑身发抖。“后来我只好跑去厕所看,《我爱我家》剧本基本上都是在厕所里看完的。这样的剧本读起来就好看,演起来能不好看吗?”演过贾志国,杨立新又接触过很多“喜剧”,但在他眼里又称不上喜剧,“我一看剧本,人物没有喜剧人物的性格,结构没有误会等喜剧的手法,但他们居然说找几个喜剧演员一演就演成喜剧了,我说这就算了。”他指出,靠演员龇牙咧嘴、掉花盆砸脑袋,做不出真正的喜剧。
《编辑部的故事》剧照
赵屹鸥在1997年参加上海电视台与外方合作的中国版儿童电视片《芝麻街》工作,回顾这段职业经历,他感叹,剧本对于一部喜剧作品来说“太重要了”。作为情景剧导演,他当时没有修改其中任何一句台词的权力,“我一开始觉得很不可思议,我是导演,情景剧这么大一摊我做主,为什么不能改台词?后来才意识到,情景剧的成功与否牵扯到心理学,牵扯到现场反应,就是北京话的‘砸罐’,0.5秒不砸响就歇菜。国外情景喜剧的编剧,为了这些剧本绞尽脑汁,每句台词和台词所要达到的喜剧效果,都是考量再三的,所以不能随意更改。”
好表演有多特别? 演喜剧要能演出两层戏
好剧本,难求。好表演,更不易得。作为上海滑稽界的领军人物,王汝刚直言,搞喜剧的人得有根喜剧的“筋”,换言之,喜剧表演是需要天赋的。曾创作经典喜剧电影《三毛从军记》的导演张建亚表示,好的喜剧作品一定是独特的,是不能用公式、方法来“套”的。“喜剧成功的方法是千奇百怪的,有时候真的是因为一个演员,有时候靠的是一个结构。”对此,“秀才”(《武林外传》中他被观众广泛认同的角色)喻恩泰很认同:“喜剧很独特,很难用一个工业体系的、批量生产的方式去做,它的创作,牵扯到很多个人细小的敏感的东西。”
虽然不能套用公式,但杨立新说,喜剧表演需要技术。“首先是文学理解能力。喜剧是需要更细致、更准确、更突出地让观众看到你在演什么,人物在干什么。喜剧要有特殊的、错位的人物关系,人物内心和表面行为之间的扭曲,这是喜剧的根本。你要有能力演出两层来,演一层戏我们很多演员会,演第二层戏很多演员就不会了。”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博导杨俊蕾从另一个角度解读喜剧的表演:“当我们提到悲剧英雄时,都会记住他的高光一刻,但英雄的塑造,要避开他作为人的、生活的、隐私的一面。但喜剧,是把自己一再打开, 把自己倾囊而出。这是一件很难做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