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好农村路”获奖作品展播丨幸福之路

贵州交通广播、贵州省公路局 | 2025-03-20 11:04

我的故乡叫高山茶,它是个自然组,位于贵州省仁怀市五马镇西北一座美丽的山坡之上。这个名字还是当年红军二渡赤水经过这里时何志雄队长给命名的。

实际上,这个自然组是一个喀斯特地貌兼部分稻田和山地的多样性地形。海拔一千米,四季分明。一条小溪将四十多户人家分隔开。放眼望去,高山之上笼罩着一片绿色和寂静。当年红军选择在这里宿营,也是因为这里的地形易守难攻。

在没通公路之前,祖辈们就是靠这青山取柴、放牧、割草、收庄稼,繁衍生息。自我能干活起,每天都背负着一个沉重的背篓,一步一步,合于祖先的韵律(每次劳动时我仿佛看到了祖先们挣扎着攀爬的灵魂)。那时月光的影子只会爬上清苦的双手,而生活的火花却只能在内部轻微翻腾。

自从上学那天起,这里的大山始终展现在我眼前,而进出村子的那条羊肠小路,便是母亲用来教导我的人生信条:你要努力读书,然后一步一步从这条小路走向一个开阔的未来,于是,我带着坚忍不拔的顽强精神、带着矢志不渝的坚定性,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我终于按照母亲的意愿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在另一片开阔的但遥远的地方工作了。自此,每年又开启了看望父母的回家之路。每当迈开步子往坡上走去时,都会有一种幻觉向天空倒退,在倒退中,好像有一道隐形的边界,让自己认不出反写的命运。还是那条羊肠小路上,有季节的叶子在飘飞。我想,这段路的剩余部分应该是我另一段路的不确定回忆……

每次回乡,村民们都以为我在外面做官了,可以为家乡修一条公路了。其实他们哪里知道,我在遥远的西藏部队当兵,与地方一丁点边界都搭不上,我只能做好解释。

虽然我没有这个能力为家乡修一条公路,但我有做梦的权利。几乎隔三岔五的,就会梦见汽车从山地小道上碰碰撞撞地开到家门口。这是一种潜意识,即白天想什么,夜晚就会梦见什么。梦归梦,现实归现实,我那时的想法是将父母接到城里住。一是医疗条件好,二是交通方便。东拼西凑,终于在城里买了一套房子,随后将父母接到城里住着。

我以为父母在城里的日子就这样安然度过去了,可两年后的一天,母亲问我:“我今后去哪儿?”我顺口回答:“就这里呀!”只见母亲闷着头走向阳台,眼睛朝远方凝望。我半晌才回过神来,显然,母亲是在考虑她真正的归宿。

执拗不过父母,在城里住了两年后,我又将他们送回到村庄。在城市的那些日子,日暮总是被他们带回到故乡,而且每天都在想念那些日夜走失的蔬菜和苍茫。在他们心中,这个世界与那个世界,会被时光推进到一个背景里,这个背景就是故乡黄土地上一处背阴的坡地。尽管当时交通不便。

一条公路,怎么在幻想的脚板上拱起,然后又随宽广的时间抵达简要之地呢?当时这仅仅是每一个村民心中的想象,但这想象是连接物质和精神的桥梁。其实人的欲望是根据所居住的环境决定的,比如养的牲畜不用四个人抬着去卖,包括种的粮食、土特产等也不用人力背出去。反之,从街上买的化肥、生活用品、水泥、钢筋等物资,同样不用人力背回来。但往往是生活给村民们带来的痛苦越多,他们也就越是渴望想象能够实现。

时间来到二OO八年,我那时任西藏军区某部参谋长。仁怀市副市长率领地方党政领导前来我部慰问遵义籍官兵。会后,她问我家乡有什么需要解决的困难?我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能否修建一条乡村公路的意愿。她沉思半晌才说,这个需要上会研究,得按政策办。

大概过了两月,副市长打电话来说,经研究决定,政府同意出资修建这条公路(还不具备硬化条件),但需要村民出工出劳。即便这样,当村民知道这个消息后,都非常高兴和激动,并带着十二分高涨的热情参与到修路中来。因为他们相信,凡是已经开始的,就会继续向前。凡是目前没有的,都会在等待中积蓄力量。

公路修了两个月后,我探亲回乡看望父母。记得那天蒙蒙细雨,我从镇上搭了一辆摩托车在离村子五公里的爬坡点下车,然后顺着新修的公路往村庄方向走去。步行至中途,看见前方斜坡上有一辆挖掘机正在突突突地挖着石头,村民们在冒雨修路,个个干得劲头十足,仿佛忘记了疲劳。再走近一看,他们有的脱光了上身,用铁锹和十字镐同坚硬的泥土和铺路石拼搏。有的半个身躯藏在路基下堆砌石头。女人则用撮箕将边上多余的泥巴提到公路上。有几名孩子在玩耍的时候还帮助大人捡石头。我一向喜欢看他们干活。父亲也参与他们的劳动中,但更多的是为他们送茶倒水。

站在村民们劳动的地方侧过身往下看,这是一条上坡、下坡、拐弯,陡峭的路;是一条濡润潮湿和岁月倾斜的路。那一刻钟,我经络中不平静的血撞击着血。当我翻过那道坡坎后,终于忍不住流泪了。我哭,是哗哗流淌的那条河勾动了我灵魂。是赞美时代的词在山中不停地被书写。是清风、阳光、雨水在我耳朵里装满了回音。

一月后,五公里村级公路修通了。这仿佛就是积云在天空让开的一条闪光的道路,它的光芒在人们的体内苏醒了。从此,人们告别了进出村庄靠背的历史。从此,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大写的自我,于是这家开始买摩托车,那家开始买面包车和运输车。他们种植的红缨子糯高粱、核桃、油桐、果子、蔬菜,养殖的家禽、蜂蜜、牲畜等都很方便地运输出去了。钱包慢慢鼓起来后,村民们又修建了小洋楼。幸福指数也随之上升。

毕竟是土质公路,每年雨季,某些路段难免会被洪水冲塌或被泥石流堵塞。针对这样的特殊情况,每户人家又自愿拿出一定的维护资金,定期抽出人力将这条幸福路养护好。

二O一四年,政府又出资将原来的土质公路铺上了水泥路。那段时间,村民们起早摸黑地干。我打电话问父亲,他说他只要一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接着去修路。虽然他年龄大了,使不上大力气,但做点轻巧活儿是没有问题的。因为在父亲的心中,这是一项重大的工程,每个环节和所有细节都马虎不得。历时一个多月,一条崭新的水泥路铺到了家家户户的大门口。

水泥路、连户路的修建完成,令两个寨子的人都体验到前所未有的幸福感。它在山里串起了无数素朴和闪亮的片段。原先逼仄和雨天出门一脚泥的生活变得干净和开阔了。

我从西藏部队转业后,第一次开车回家便是从新修的水泥路上驶进村子的。停好车,只见父亲站在路边看着我,满脸都是笑容。母亲见我到来,也高兴地放下手中的活儿说:“你看我种了好多花草。”她一生爱种野菜和野花,难怪她当时要执拗地回到乡村。水泥路铺好后,母亲索性在路两边的土地里种了忍冬花、蒌蒿、苦菜、荠菜、一串红、马鞭草、绣球花、玫瑰、月季、太阳花、梅花、白玉兰等,这儿一片,那儿一丛,疏疏密密,一年四季,花开不断,芬芳弥漫,并招引着蝶舞蜂飞,仿佛这条水泥路也是蝶和蜂的幸福之路。

母亲的目光依旧明亮、平和、沉静,这条路以及路边的花草可以作证。

“你妈每天都会沿着这条路慢慢地来回走,她在锻炼身体。”父亲得意地说。

我也向母亲表达了赞美之意。但同时我立刻意识到这条连着家的路,于我早已是一件奢侈的事。因为日复一日在城市里奔忙的我,难得回家一次。

还没进屋,一辆货车直接开到了家门前。我一看,车上几乎涵盖了日常生活用品的方方面面。母亲与师傅早已熟悉,寒暄一阵后,她开始购买东西,我抢着把钱付了。母亲说不同的生活物资车每天都会开到村里来,想买什么任自己选,相当于流动超市。说这话时,她的脸上分明洋溢着自豪和幸福。

后来,政府又出资将村庄前后的土地坡改梯,相配套的灌溉用水引到了山上,硬化的公路也修到每片土地的边缘。过去没修路时,人们没地方转,农旅一体化田园综合体初见雏形后,村民便三五成群地沿着公路去散步,看着一片片绿油油的农田生机勃勃,他们心里是惬意的。更为美好的是,吸一口山里绝对原创的空气,人的脸上会释放出光芒。一些外地游客前来参观时都不无感慨地说:人在车中坐,车在景中游,大山里的自然风光真是让人流连忘返啊。

是的,村子因路而兴,景点因路而美,百姓因路而富。村民人均收入较之十年前翻了几番,他们的幸福生活因“四好农村路”中的种种看得见和种种实惠而得以具象化。

王从飞是村里专门为组里聘请的一名护路员,他每天都会沿着出村的这条路巡视一遍,确保每一段路面不留死角,而且必须打扫得干干净净。因为这条路在群众的眼里是幸福之路,是希望之路。他深知,村里翻天覆地的变化都跟这条路紧密相连。

妻子也跟着我回乡几次,每次她都在我面前频频地发出赞叹:“贵州这些年的发展真是太快了!特别是‘四好农村路’的发展不仅改善了村民们的交通条件,更是激发了乡村的发展活力。”

的确,没有发展就没有成果累累的现代农业与和美丰饶的村庄。

每次回乡和村民们聊天,他们都说党的政策好,尤其是“四好农村路”的建设如同一条条生命线,它串联起了他们的幸福生活,并在时间里洋溢着蓬勃的生机与暖意。

他们还说,这既是一条幸福的归路,也是一条幸福的出发路。

作者简介:程勇,籍贯贵州仁怀,现居昆明,西藏从军二十余载,贵州省作协会员。作品发表在《人民日报》《解放军报》《中国国防报》《诗刊》《西藏文学》《陆军文艺》《散文选刊》《海外文摘》《散文诗》《浙江诗人》等刊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