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莫说音乐丨家的味道是一钵放凉的素瓜豆

人们常说，有妈就有家，其实吧，我觉得这只是回家的一条单向通道，反过来对妈来讲，有儿才有家，上有老下有小，回家的路才是双向通行的。

一怀上Nia妹的时候，我就疯狂爱吃一种只加了盐和糖调味的喔喔冰棒，一口气要吃五根，六个月孕检的时候，医生说，你不能再这样吃冰棍，太素没有营养，给你开点氨基酸补充一下，否则你的孩子生下来可能只有两三斤。回家告诉我爸，我爸说，想吃冰棍就吃，想吃就说明你的身体需要，氨基酸不吃，吃了长大的娃娃就相当于催肥的憨包鸡，两三斤就两三斤，总是养得大的。我爸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毕业的老牌大学生，支援贵州建设离开老家粤西扎根贵州，一向学渣的我最信我爸的话，直到现在我都听我爸的。

生Nia妹那天，我怕痛选择了剖腹产。躺在产床上，我就开始心跳加速，麻醉师说，喔哟，产妇，你太紧张了，深呼吸嘛，我说我不会深呼吸，麻醉师说，你太紧张我的针打不进去嘞，我在脑子里拼命想着，深呼吸是怎么操作的，哦对，唱歌，放松，看着麻醉师举起的针，我就在心里不自觉地哼唱起来：想给边防军，写封信，不拿纸笔我拿起针……

我一直唱一直唱，唱了几遍我记不住了，直到助产士抱了一小坨在我脸上触碰一下说，来，肌肤相亲，女孩，五斤七两，我想，哎呀，自然生长的小小的小孩，不是催肥的憨包鸡。

自然生长的小小的小孩

只有淡淡的盐和糖调制的喔喔冰棍是不是Nia妹的基因不得而知，反正自打会吃饭以后，她最爱吃的就是放凉了的素瓜豆，又或者是素白菜。Nia妹从小到大，我带她走过很多城市，越来越多的都市圈与城市群在区域间寻求个性化发展提升竞争力的同时，人口流动带来的融合，大到思想，小到口味，无所不及无所不容。但，一瓢水烧开后，放进瓜瓜豆豆或者白菜，不着盐不着油，煮熟后无盐无味却清新原汁的一钵汤菜在我们到过的其他城市是没有见过的，以至于Nia要吃我们告诉饭店如何制作都会让别人心生疑惑的，他们端上来的汤总是会好心的撒了一点盐或者漂着几圈油花花，远不是老家贵州的滋味。

每次我们外出游玩要归家向妈的妈老外婆报告回程点菜的时候，Nia妹必点：婆婆，我要吃素瓜豆。

小南瓜，又称西葫芦

拔掉筋的棒豆，又称四季豆

素瓜豆其实制作起来非常的简单，就是取几个小南瓜，我们在其他城市看见这种小南瓜被叫做西葫芦，用刀拍几下，然后用手掰成小块，再取一把四季豆，拔掉豆脊梁上的筋，掐断，净水烧开后放入瓜豆煮软，放凉可吃，但做这个菜需要的时间会多一些，更为简单的是如法炮制煮白菜，水一开，白菜下锅抄一遍即可，瓜豆也好，白菜也好，放凉后吃，在视觉上味觉上都是新鲜如初的，假如有兴趣再来一段乐音，在听觉上也会如此的。比如，麦克道威尔作于1896年的钢琴小品《森林素描》中的第六段《To a Water-lily》，升F大调，大把大把阳光明媚的大三和弦偶尔夹杂几枚不和谐的音符层层推进，在两三分钟的时间里，让心情愉悦放松起来，就像喝了一碗放凉了的甘甜的不受打扰的素瓜豆亦或素白菜汤，那几颗稍有不和谐的音符的味道就像给素汤菜搭配的一小碗辣椒沾水，清新入俗。

糊辣面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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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a妹十七岁时东渡扶桑求学，融入中国很多传统文化的日本没有把中国最隆重的传统春节引入，因为没有春节假期造成最近四五年我家的团圆春节总是少了她，但妈的妈老外婆的团圆饭中却不会少了这道菜：素瓜豆。每次年夜饭我们在视频的时候，我的哥哥Nia妹的舅舅就会把手机好像都要蹴到汤里去一样嬉皮笑脸地逗她：Nia妹，看嘞，看嘞，素瓜豆。

春节团团圆圆的饭桌上会有很多油腻腻的鸡鸭鱼肉张扬跋扈地抬上桌面，而我相信，贵州人家家户户的团圆餐桌上，不动声色的素瓜豆或素白菜会以四两拨千斤的小清新的柔弱与飞扬跋扈的油腻较量，笑而不语。

素白菜苔

这不，又快过年了，今年的春节，我家的团圆桌上依然不见Nia妹的身影，回家的路对向没有来车，依然单向通行，不过，也快了，早早晚晚，总要回家。我不确定Nia妹哪天就会回来，这个季节的贵阳，最好吃的就是新鲜鲜嫩梭梭的白菜苔，我时不时都会买一把回来，插在青花瓷的瓶子里养起保鲜，随时可以煮。于妈而言，盼儿归来是永远的期待，儿一回来说要吃什么，妈就能立马拿得出手端得上桌。

再说，哪个家过年不欢欢喜喜地，插一把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