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莫说音乐丨与夏蝉对话，野虾飞舞

我这天是在买了基围虾回家的途中接到夏蝉信息的。

夏蝉是一个17岁的男孩子，我在写《砸钢琴、恨钢琴》的时候提到过他，至今我也未问过他的真实姓名，不需要。他是在动静上看到我给倒尖不兔的Nia妹写的信以后辗转给我发来信息的，问了我一堆堆的问题并告诉我他想逃离母亲的管制和唠叨，他给自己取的网名是一个我当时并不确定他的性别的名字：夏天不想鸣叫的蝉，所以我跟他说，那我就叫你夏蝉吧，他欣然接受。

夏蝉是一个专习钢琴的少年，他将参加今年的艺术类院校的考试，疫情原因，考试规则发生重要的变化，原本面对面的考试变成面对镜头的考试，孩子们需要适应新的变化，这种变化对于一个按照原来规则准备了几年的少年来说是极其艰难的，这种艰难表现出来的焦虑、烦躁、不安我在夏蝉身上深深地体会到，所以，每次夏蝉发来信息：“小莫，在么？”，我都会立即回复：“你说”。随即，他会啪啦、啪啦发来成串的信息，现在的孩子发信息都是不会好好说话的，一件事情他们不会一次性说完，一句句跟发电报似的分发过来，我耐着性子等他发完，不外乎就是说他如何听了我的建议好好跟妈妈相处，但是还是不得劲，妈妈会因为他的友善而变得更加殷勤，他说他感到肉麻，我笑着回复他，青春期孩子的妈妈都是贱皮子，得点你们的亲近就矫情得不得了，受宠若惊的样子，我也有过这样的时候，过分捧泡（在此读pāo，捧泡，贵阳方言意为讨好、奉承）我的孩子而得名：白弱单（白痴、弱智、单边），但我也乐得其所，谁让我们是妈妈呢？谁让天是王二你们才是王大呢？

夏蝉说，有几天他偷偷喝了酒被妈妈发现，妈妈如临大敌，要死要活的，还说妈妈跟爸爸商量，准备提前退休陪他应考，如果可能的话还要去他未来的学校附近租房子陪读，爸爸是支持的。夏蝉说，我觉得我爸爸可能更想逃离我妈妈。

其实，相对夏蝉的焦虑我更多感到的是夏蝉妈妈的焦虑，其实大可不必，每个孩子都是独立的个体，从他生下来的那天起。

我记得我家姑娘比夏蝉还小几岁的时候问过我，妈妈，啤酒好喝么？我说，尝试一下呗，我立即下楼在小卖部买了一瓶雪花啤酒供上，姑娘边写作业边喝，说，不好喝呀，我说，不好喝就不喝嘛，疏比堵的手段还是要好使些。很多年后，我家丫头问，妈，我是不是你亲生的？我说，此话怎讲？丫头说，你第一次请我喝的啤酒为什么是雪花，至少要百威嘛。我把这个故事讲给夏蝉听，他说，小莫，我能把你介绍给我妈妈认识么？我说，那倒不必了。

那年我请我家14岁少年喝的啤酒，她在写英语作业

但我觉得夏蝉还是有点得脸得势的，妈妈的种种都是他抱怨的话题。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他想起来就会给我信息，我懒得搭理他，别人家的孩子，我无权干涉。有一次，他又呼我，小莫，你很忙吗？我说，不忙呀，怎么了？他说，那你为什么总是不回复我呢？我说，我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让你知道，除了你的妈妈对你随喊随到，其他，都是不可靠的，我也一样，因为我不是你的妈妈，我只对我的孩子随喊随到，他说，哦。

这天是周末，我要尝试做一种虾，我在超市备齐了食材回家的路上，好久不来信息的夏蝉来信了，想着快要考试的少年，我赶紧回复：好久不见，你好吗？夏蝉说，还好，最近都在练琴。我说，那很好呀，今天不谈妈妈，说说你最近在弹什么曲子好吗？夏蝉说，我是想跟你说，我看到讯息说是日本的疫情控制得很好，我想问问Nia妹姐姐回来没有。我说，谢谢你哈，姐姐没有回来，她现在不常来信，她快毕业了，有一些自己的规划，我们都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前几天她还在电话里对我进行关于我的黄土埋了半截以后的人生教育，我听得瞌睡来，还不敢还嘴。夏蝉随即回复了我一长串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说，录一段你最近弹的曲子给我听听，夏蝉说，好呀，我现在在练习弹《野蜂飞舞》，我说，嗷！我威武的大黄蜂啊！

一旦识谱，终身痛苦，感觉死于，《野蜂飞舞》

《野蜂飞舞》原本是管弦乐曲，又名《大黄蜂的飞行》），是俄罗斯作曲家尼古拉·里姆斯基·科萨科夫（1844－1908）的名曲之一，是科萨科夫为根据亚历山大·谢尔盖耶维奇·普希金的诗作改编的同名歌剧《萨旦王的故事》所作。由于此曲的快速跑动，后来，人们背离原作所要表达的剧情，常用此曲作为钢琴、小提琴、吉他等乐器的炫技展示，乏善可陈又得意扬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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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蝉发过来的手机录音简陋，但我仍然能感受到夏蝉的基本功扎实，每一颗音都能稳稳地站住，只是速度稍慢，为了做一些对比，我找出唱片听马克西姆·姆尔维察（Maksim Mrvica）弹奏的录音版本，《野蜂飞舞》是马克西姆的代表作，琴声响起，顿感头皮发麻、鸡皮疙瘩撒落一地。我挺为夏蝉高兴的，我说，如果你能摒弃心中的杂念，专注于乐曲，技术是可以练习出来，倘若加强心理和情绪的管理，心无旁骛、放松心情会让你的手臂举重若轻落到指尖上，没准就会四两拨千斤让速度野起来、飞起来，要不你试试？夏蝉说，谢谢小莫，我还想跟你说，我爱我妈妈!我有点想哭，我说，嗯，那天姐姐教育我后，也发了信息给我说：妈妈，我爱你！

跟夏蝉说了一下午，我的虾已经奄奄一息了，我要赶紧做虾了。

拔掉虾线后开了边的虾

充足的配料一

充足的配料二

充足的配料三

等待酸酸柠檬的虾

色彩缤纷，野虾飞舞

准备扔掉的取下的虾头

后来，油炸了虾头，整只的虾，一点都不抛撒

椒盐虾头，和着一杯蓝莓汁，野虾再飞舞！

虾做好后，我给夏蝉发信息：给个地址，给你快递我做的柠檬虾，请你和你的妈妈分享。我给自己留下了虾头乱舞，把柠檬虾全部给夏蝉递了过去，我喜欢愿意交流的少年，成长需要时间，假以时日，我们心安理得、理直气壮地接受他们的反哺和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