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忘初心·红色贵阳 | 季凤祥:身上的弹片 光荣的勋章
季凤祥已有92岁高龄,虽然有些耳背,但说起话来声音洪亮。由于身体原因,季凤祥常年在医院病房度过,由子女轮流照看。“父亲经常梦见昔日在战场上打仗的场景。”季凤祥女儿季建华说,老父亲入睡时嘴里时常嘟囔讲要开枪,要帮战友打掩护。
谈及过去,年迈的季凤祥坚定地说,如果没有当初的浴血奋战,哪有现在的和平日子?“如果重新选择,我还是会义无反顾加入中国共产党,参加解放军。”
讲述人:季凤祥,92岁,中国人民解放军原二野五兵团16军139团战士,贵阳市物资回收公司原经理,1988年离休。
平汉战役历时半月获全胜
1928年2月,我出生于山东省济宁市金乡县,父亲过世得早,从小与母亲还有姐姐一起生活,由于家庭拮据,小时候我没有读过书。
虽然文化水平低,但我知道故乡是千年古县,有着悠久文化历史,同时还是革命老区。抗日战争时期,燃起反抗日本侵略者的烈火;解放战争时期,是刘邓大军发起羊山集战役围歼国民党66师的主战场。我一直被红色文化熏陶着。
10岁那年,金乡县沦陷,日本侵略军操控汉奸成立伪金乡县公署。那时我就知道,日本鬼子是坏人,肆无忌惮地践踏我们的土地,让许多人妻离子散,背井离乡。
16岁的我响应八路军征兵号召参军,成为八路军老10团3营11连的一名新战士。次年2月,加入中国共产党。当时入党都是秘密进行的,没有现在的隆重仪式,我已记不清当时的细节。不过,我能清楚记得自己那时的感受——激动万分,心跳加速。
在部队期间,我接受了教育,识字读书,学习理论,在文化素质和思想道德等方面得到提升。
1945年10月,我作为机枪手战士,参加平汉战役。平汉战役又称“邯郸战役”,是晋冀鲁豫人民解放军在抗日战争胜利后,为反击国民党篡夺抗日胜利果实,在河北邯郸地区粉碎国民党军进犯的一次大规模歼灭战。
抗日战争胜利后,全国人民渴望和平,而蒋介石却在蓄谋发动内战。为了争取时间运兵到内战前线以完成军事部署,蒋介石三次电邀毛泽东赴重庆进行和平谈判。1945年10月10日,国共双方签订《双十协定》,同意和平建国的基本方针。
但在重庆谈判中,蒋介石拒绝承认人民军队和解放区民主政权的合法地位。在协定公布之后,他又继续用美国舰艇与飞机向平津等地输送兵力,意图抢占平津、夺取东北。
1945年10月,国民党军以14个军分别经由同蒲、平汉、津浦、平绥各铁路,分四路向华北解放区进攻。平汉路方向为第十一战区孙连仲的三个军约4万人,从河南北部郑州、新乡沿平汉线北犯。这三个军都是原西北军,有较强的战斗力。
10月17日,毛泽东结束重庆谈判,回到延安,他以中共中央名义致电晋冀鲁豫中央局:“即将到来的新的平汉战役,是为着反对国民党主要力量的进攻,为着争取和平局面的实现,这个战役的胜负,关系全局极为重大。”“务望鼓励军民,团结一致,不失时机,以上党战役的精神,争取平汉战役的胜利。”
我们连也接到作战指示。在随后半个月的战斗中,我们消灭国民党40军,活捉44军军长马汉武,也迫使38军军长投降。
这,便是我参军以来投身前线的第一场重大战役,以及对它的全部记忆。
渡江战役将红旗插上主峰
渡江胜利纪念章
1949年4月21日16时许,渡江战役即将打响,以第二野战军第五兵团第16军作为渡江先遣军的三万将士,正待命登船向江南进军。此次战役,我作为二野五兵团16军139团红8连一个突击排排长,与突击团136团红9连在佯攻部队的掩护下登船。
当时,准备了300余只战船、117门大炮用来掩护大部队渡江。到了长江口岸,我们发现,敌军的大炮一直往上山射击,山上的石块纷纷往下滚落,一行人乘坐的船只被石头阻拦在水中,无法停靠上岸。炮击持续,佯攻部队的枪声正急,突击团的渡船上,指战员们握着枪,守着炮,屏声息气,一动不动地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
不久,16军军长尹先炳下达“起渡”命令,两个突击团的20余支军号同时吹响!在嘹亮的号声中,300余只战船载着4000余名勇士扬帆竞发,劈波斩浪,无畏枪林弹雨,以排山倒海之势向对岸冲去。
在解放军猛烈的炮火压制下,蒋军96军141师的兵官们,一个个蜷缩在工事里,直到突击团的渡船开到离他们只有四五百米时,才开始盲目射击。
敌方炮弹在江中掀起一根根水柱,子弹在江面乱飞,溅起朵朵水花。两个突击团也不甘示弱,在船上火力全开,百余门60毫米口径的六〇炮,数百挺轻重机枪,疾风暴雨似地向蒋军阵地袭去。
在我军行进过程中,红8连1班的渡船被子弹击穿,江水立即涌入船内,一名战士一把扯下毛巾,将漏洞堵住。还有几名战士,直接飞身跃至船头,用身体挡住子弹,保护渡船安全前行。
50米、30米……眼看渡船离岸边越来越近,这时的战斗也越来越激烈,江岸边工事里的敌人倾尽全力向我们射击,我们一直前进,无所畏惧。终于,我们连6只渡船首先抵达对岸,大家跳下船舷,向滩头扑去。
连长邓克文带领二、三排向制高点军山冲去,七班旗手举着“渡江突击连”的红旗冲在最前面。一排枪弹袭来,旗手倒下了,紧随其后的卫生员接过红旗继续冲击,又是一排子弹,卫生员也倒下了。作为三排排长,我一把抓过旗杆,一手举旗,一手握枪,向山顶冲去。一路向前冲,身后不断响起机枪声,右手的中指,被打掉半截,血一下子喷出来。我当时哪里能够停下脚步,我有着更神圣的使命,忍着剧痛,心中暗自鼓励自己,红旗是部队的先导,是胜利的象征,再艰难都不能倒下,也不能停。
最后,我终于把这面染上鲜血的红旗插上了军山主峰。
经过两个团的不懈战斗,渡江突击团的任务胜利完成,这时长江南岸的山顶上燃起一堆堆烈火,熊熊的火光映红了江,照亮了天,向江北发送信号,报告登陆成功的信息。江堤上火光闪烁,炮声隆隆,这炮声向全中国、向全世界宣布:“中国人民解放军渡江胜利了!”
淮海战役最激烈的血战
淮海战役,是三大战役中规模最大、战斗最激烈、解放军牺牲最多、歼敌最多的一场血战,同时也是一场各方面影响最大的战役,双方参战部队数量极大,兵力对比极其悬殊,解放军以少胜多,将蒋介石的精锐骨干部队全数歼灭,缴获无数。
战斗期间,解放军共出兵60万人,中原、华东两大野战军协调一致共同作战,一共二十三个纵队。其中,中野1纵2旅4团,在涡河北岸的黄家反击战中伤亡很大,原本两千多的战士打得只剩四百多人,团长政委相继牺牲。现在,这两名英雄的石像,被陈列在徐州历史博物馆中。
在战场上,我救过一名班长,他当时负伤后,我背着他往庄稼地的沟里爬,几个钟头才爬出来,上方战场的军队,还在跟国民党军队战斗,十分惊险。
抗美援朝冒着轰炸送弹药
抗美援朝纪念章
我大大小小打了一百多场仗,抗美援朝期间,在16军47师139团3营,既当连长又当副营长,先是在战斗连,后又被调至运输连,担任运输连汽车车辆主任。在朝鲜战场上,前方部队急需弹药,团长派我们去弹药库运输。
当时,共派出62辆汽车运送子弹,美国的飞机在上空跟随车队轰炸。我们气不过,就用手榴弹袭击贴近地面的飞机。现在想起来,真是鸡蛋碰石头,但正因为那无所畏惧的勇气,短短一小时之内,车队穿过层层障碍,终于把子弹安全运送到三八线范围内,圆满完成任务。团长高兴得不得了,对我们赞许有加。
我在执行该项任务时,被敌机轰炸山头落下的石块砸中了后腰,导致多年的伤痛。尽管受伤,但我从不后悔。如今,我的腿里还有弹片没有取出。在别人眼里,我是负伤了,但在我看来,这些都是光荣的“勋章”,它们跟着我一辈子。我经常做梦,回到昔日战火纷飞的年代,回到枪林弹雨的战场。现在已经是和平年代,如果让我重新选择,我一样会义无反顾加入中国共产党,参加解放军。
1945-1950解放奖章
参与剿匪带妻儿扎根贵州
转业前的季凤祥
1964年,我响应国家号召,从吉林长春来到贵阳,从一名战士转业成为支黔干部,在贵阳市物资回收公司任书记。
妻儿与我一同,在长春上火车,经过北京中转后到达贵阳火车站。我们初到贵阳,人生地不熟,而且贵州当时条件十分艰苦。
我不仅在贵州坚守半辈子之久,还扎根在这里。贵州这块土地与我的缘分也算是早已注定。
因为,早在解放初期,我就曾来过贵州,任务是剿匪。1949年11月,地处西南的贵州迎来解放,不过新中国成立初期,由于国民党有计划有组织地留下大量土匪,加之原有的一些惯匪和反动帮会以及会道门的猖獗活动,导致贵州地区匪患成灾,直接威胁到了刚建立好的人民政权的巩固,以及百姓生命财产的安全。
解放西南胜利纪念章
由于有战斗经验,同年,我被安排在茅台区内剿匪,临时任仁怀县茅台区(镇)长。我们积极组织武装游击自卫,宣传动员群众,隐藏粮食、食品、器具,以防土匪入室抢劫。半年时间,经过解放军139团、140团、141团的联合清剿,城南各地的政治土匪主力被完全击溃。
抗美援朝后,我又回到贵州,并深深扎根于贵州这片青山绿水中。
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句诗。每次想起,都能够体会那独有的一番心境,会想起很多事、很多人。也许年事已高的我已记不清他们的名字,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儿,是否健在,但我很庆幸,曾经与他们一起并肩作战、一起欢呼胜利、一起勇往直前。
实习记者:罗婷婷
资料、图片来源于:贵阳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