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理群20年追问：为何今天我们更需要屯堡文化？

在全球化浪潮席卷一切的今天，我们是否正在失去“脚下的土地”？11月10日，在2025屯堡文化大会主论坛上，86岁的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钱理群，以对贵州持续20年的学术关注与生命体悟，深情重申：“认识脚下的土地”，不仅关乎文化根脉，更是对抗精神漂泊、重建身份认同的关键。

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钱理群

屯堡文化是明代“调北征南”“调北填南”国家政策的产物，在传播国家观念与皇权意识的同时，也由军事集团转化为地域生活共同体，形成了“国家性、民族性与家族性、地方性的融合”，堪称“家、国文化”的典范。

然而，这种“家国性”长期被忽视，导致对贵州文化的两大误解。“人们总是把贵州文化看作一种封闭、保守，拒绝对外交流的文化，看不到它本质上的’开放性’。同时又忽视它也是本质性的对外来文化强大的’吸收力与创新力’。”在钱理群看来，这就是贵州文化至今处于落后、被动地位的内在原因。

解决之道，在于“重新体认贵州文化的‘开放性’、‘吸收力’、‘创新性’三大本性”。

钱理群特别指出，外来文化要在本土扎根，关键在于“认识脚下土地”；而本地人则需“走出本土，又不脱离脚下土地”。2005年，他投身屯堡文化研究，正是为了回应一个时代危机：在经济高速发展、人口自由流动的时代，“人们，特别是年轻人，对于自己脚下的土地……越来越疏离、陌生”，“这边‘回不来’，那边‘进不去’，就成了‘无根的人’，导致‘精神家园’的失落”。

“认识脚下的土地”由此成为他与同仁们20年来共同坚守的学术与人生命题。如今，这一命题在全球化浪潮中更具紧迫性：“极容易陷入把全球化的‘大一统’作为目标的陷阱，忽略，以至否定民族、国家、地方文化的存在，导致全球霸权主义。”

因此，在全球化时代，维护文化的地方性、差异性与多元化，以形成对全球一体化的制约，达到世界文化的生态平衡，就具有特殊的重要性与迫切性。

钱理群进一步揭示屯堡文化的深层价值：它构建了“江南—西南”的“湘黔滇”大通道，使贵州成为“联结中原与西南、维系文化血脉的‘时空桥梁’”，其“文化桥梁”作用“不可小视”；

屯堡文化以儒家忠义伦理为核心，却又在落地过程中吸收民间信仰，形成“儒、释、道、巫混杂”的全新结构，其“地戏”正是四大文化的结晶。而屯堡社区至今保留的“和传统社会和国家之间具有丰富内容的社会空间”，为当代“村民自治”提供了宝贵的传统资源。

他动情地分享自己与戴明贤、袁本良等贵州文化同仁的交往：“当我和贵州本地的有着‘儒家风骨’的戴明贤，‘道家仙气’的袁本良一起，带着一脸的‘弥勒佛像’，自由行走于贵州‘二十四道拐’上，我真的感到，这一生，值了，值了。”

从2005到2025，二十年光阴流转，研究者们也已“都老了”。但钱理群说：“在屯堡文化、贵州文化的哺育下，我们成熟了。”面对“历史大变动”中的不确定性，他呼吁重新研究“乡村建设与地方文化研究的关系”，“重建乡村教育知识谱系”，更要从中寻求“变中之不变”。

记者：李思瑾 杨昌鼎 王晓 李忠仝

编辑：梁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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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审：袁小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