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莫说音乐丨好多事未完成,慢!

2020-04-07 11:21

阴郁的天气出行,少有的不自己驾车,加上不着急赶时间,车速也不快,就着手中的书,正好读到姜夔的《扬州慢》:淮左名都,竹西佳处,解鞍少住初程。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自胡马窥江去后,废池乔木,犹厌言兵。渐黄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

书是那年游扬州,偶遇珍园的静香书屋,屋内陈设雕有梅花,屋外也遍种梅花,那年的老历八月,有,黔之梅,去过。书屋外,残荷败絮,如将走未走的容华,黔莫姑千里再江南购得此书,在瘦西湖复古的邮寄亭给自己邮寄回来的,留痕。

扬州珍园静香书屋

世界遗产,大理石的书签。

残荷败絮,如将走未走的容华。

去往黔东南州的途中,一路的“荠麦青青”,竟有些恍惚,犹如重叠了渐行远,清角吹寒,都在空城。

一路青青,空且慢。

此去目标,重游剑河县南哨乡。旅行的最高境界,故地重游算是之一吧。开山辟地,愚公移山,从贵阳到达剑河是不需要多少时间的。离开单调划一、格式化的新剑河后,顺着坡陡弯急的盘山公路颠簸了两个多小时,经过最美原始森林部落久仰基佑、水墨反召之后,抵达黔东南剑河县南哨乡。2008年,因为修建位于贵州省沅水干流上游河段的清水江下游锦屏县的三板溪水电站,老剑河和南哨乡处于泄库区而整体迁移至新剑河,大批百姓离开故土重建家园。

吴家奶奶早年就住在南哨乡,她的一生育有七个子女,子女成人后,吴家奶奶便东家走走西家住住,拉扯了一大家的子子孙孙积攒了厚厚的福气。在她临终的日子里,她的七乘以三等于二十一个子嗣轮流陪伴直到驾鹤西去。新剑河的家是留不住吴家奶奶的,生与死在人一生的你进我退的较量中,最后都会回归到故乡捧一把泥土得以和解。

吴家奶奶是前年的夏天走的,乡下的葬礼是庞大的,庞大到成为一个乡的节日,爆竹隆隆唢呐声声,吴家奶奶的木制棺材手作的花儿密集绽放,孝子贤孙得经过39场法事跪拜送别,直到吴家奶奶与吴家爷爷重逢。生是隆重的,亡也是隆重的,并无两样。看见那条横幅了吗?“欢迎姑妈回家!”每个看见它的女人都会有种归属感:姑妈我,回家了。

大声点儿,让走的人听得见。

喊声姑妈,这是乡里人对远道而来的女人最高的礼遇。

正值清明第二天,乡里人说,这个日子出门,出门不要回头看,进家先把尘土拍。乡下的夜好黑,又好长,伸手不见五指。

夜,被拉长,城里已经很难看到自己的影子。

夜过天明,云雾弥漫的山间闲游,满坡的油菜花、梨花、桃花,放肆得很。路边农家,随处而见的可以熬粥的百合,打个招呼,农家便热情撬下几朵赠送,嘴里还不停地念叨:“来家坐坐,吃了饭再走”。菜地里连根拔起的青菜,没有农药,没有肥料,个头小,形象气质欠佳,如何保鲜呢?母亲教过我,用大米煮水,把米粒儿煮开花后,将这些小个儿的蔬菜放进米水里窜一下,不等菜叶变色就捞起来连汤带水放进老坛子里锁死,几天后发酵就可以常吃常新,随吃随取,每次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揭开老坛,如同揭开一个秘密,瞬间,清香扑鼻,新鲜如初,母亲的经验总是敌得过时间的流逝。想着用一点点猪油煸炒后加入清水煮出的老坛青菜,酸酸的甜甜的脆脆的,可口迷人,还有满山满坡的木姜花,混合进水豆豉里,做成的辣椒蘸水,啧啧啧,就吧唧嘴呗。其实有时候,尘封是熬得住青葱的,结局未必衰老,慢。

气质欠佳的原生青菜。

锁在青花瓷的坛子里熬住青葱,慢。

山上间或还有无主的茶树正生长着,一片一片一片的茶尖尖生动欲滴,闻着茶香踩着烧过的秸秆,山间偶存的水塘里,也有残荷,也是那么美的,秸秆把最后的身躯供给我们踩踏,最后化为淤泥得以永生。 

掌心的纹路和一点两点绿。

清明,关乎生与死。我们总在感叹还有好多话没说,还有好多歌没唱,还有好多路没走,还有好多人没见,还有好多事未完成,舒伯特也是。

《未完成》是奥地利作曲家舒伯特的第八交响曲,未完成是相对完整四个乐章的交响曲结构而言的,只有第一第二乐章,仅此,已经能够将时年25岁(1822年)的舒伯特的才华一网打尽,这部交响曲直到1865年公演,在岁月里尘封了43年,当我们今天再次聆听,依然能感受得到尘封是熬得住青葱的,结局未必衰老,好慢。而两个乐章急迫而忧郁的气质似乎也能重叠“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

四月,清明,一切都在纵情生长,好多的事未完成,慢。

舒伯特第八交响曲第一乐章

舒伯特第八交响曲第一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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